暑假开始了。
世人都说暑假是备考最重要的时期,高三的学生不仅自己要复习,还得参与模拟考试和特别讲座,行程排得满满当当。
因此我这个留级的高二学生自然就见不到光这个好好学生了,暑假开始之后他也不再来我家过夜了。
可话虽如此,我的生活并未发生多少变化。我一如既往地读书,玩游戏,写小说,可我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注意到地毯上那个抱枕周遭的空白。
早上醒来之后,时针指向了五点的方向。
我离开家出门散步。清晨的散步总是令人心情愉悦。踩在干燥的柏油路面上,行走在依旧朦胧的天穹下,沉溺在那尚未被任何人触碰过的清新空气中。
从自家出来走了约莫十分钟,我看见了一个与这令人舒适的空间极不相衬的物体。
“这玩意儿好像死了。”
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个小镇虽是穷乡僻壤,可路上来往的车辆却格外繁忙,经常有小动物被碾死在路上。大多数时候都是猫和鸟,偶尔也会有野猪和狸猫如同垃圾一般倒在路旁。
我用鞋尖踢了踢横躺在路边的那只猫,它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已经死了。
一大早就看见了令人厌恶的东西。那只满身泥泞眼眸紧闭的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可它身上依旧有着生物尸体所散发出的那种怪诞与猎奇。
虽然我喜欢大清早出门散步,可是随着破晓时分的降临看到一具野猫的尸体也实在是让我很不舒服。我改变了散步的路线,决定趁早回家去。
如此平淡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八月后半,夏日已近终章。
今年的夏天我过得并不算糟。平日里我尽可能地待在家里不出门,可是在暑假期间却几乎每天都会外出,在太阳底下散步。我随手拍照,记录下自己所目睹的景色——要论为何,我无论如何都想把这个夏天给铭刻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我觉得十八岁是一个独特的年龄。这种想法是非常主观感性的,因此真要问我原因,我也的确有些答不上来。可既然日本有“青春18车票”这样的东西,那对大多数人来说,十八岁应该也是特别的吧。(注:青春18车票是由JR集团所推出限乘车种及使用时间的周游票,适用于JR集团旗下六家旅客铁道公司路线。)人应当终身铭记的年龄不是十五岁也不是二十岁,而是十八岁。
夏天也是一个十分独特的季节。宣传标语中时常会用到“那个夏天”这样的表达方式,大部分故事也总是喜欢把季节设定为夏天。草木的芬芳以及蝉鸣都能唤醒人对童年的回忆,令人触景生情。夏天这个季节拥有一种魔力,它既感伤又抒情,深深地触动着人们的心。
十八岁的夏天,少年少女长大成人的分界线。可那些升上高三却和我同龄的人大概依旧不会有任何变化。他们不会去信仰所谓“十八岁的夏天”,而是着眼于未来努力地复习备考。
即便如此,对我来说比起未来还是当下更为重要。
我想我就算明天死掉了也不会后悔。这当然不是说我过上了不留一丝悔恨的璀璨人生。我只是对未来没有任何期盼,以至于就算明天离开人世也没有什么悔恨。我的未来根本无足轻重,倘若人生将要迎来终结,那这也是一种选择。
话虽如此,我也不想主动寻死。我不愿遭受痛苦,也依旧能品尝出食物的美味,懒惰地过完一生我也并不厌恶。
美咲去她关西地区那儿的爷爷奶奶家玩了(说到底我们也不是会在休息日里一起出去玩的亲密关系),我的父母依旧忙于工作,而光也无暇和我见面,因此我时常一个人待着。
我喜欢独处。无需与任何人对话、恍然自若的时间最令我平静,我觉得唯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活出真我。我也不害怕孤独与孤立,只是暴露在他人明晃晃的嘲笑和怜悯中让我心生不快罢了。
暑假临近尾声之时,一位客人上门造访了终日孤独的我。
一位个子很高的男生按响了我家的门铃。他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
“还记得我吗?我是去年和你同一个班的佐佐木。”
“啊——”
我对他的发型还算是有点印象。我记得他好像和光很熟。
“有什么事情吗?”
话音刚落,我就有些担心自己的说法是不是有点太冲了。可佐佐木好像没太介意,而是说起了来意。
“光他从前天开始就一直没回过家。”
“这样吗?”
“他妈不停地电话轰炸我。”
我回味着佐佐木的那句“电话轰炸”。
“他妈好像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从早到晚连续给我打了十一个电话,问我知不知道光去哪里了”佐佐木满脸倦容地说道。
光该不会又跑到比自己小的女生家里待着了吧。可我比较在乎的是,光好像没有继续用那个“去全级第一的同学家里复习功课加留宿”的借口了。经常在外过夜的他好像也从未连续几天无缘无故地不回家。
“那还挺烦人的。”
“他最近跟夜凪同学你玩得挺近的,所以我就想着你会不会知道他的行踪。”
“我也不清楚。”
进入暑假之后,我就再没有和光见过面了。他那个恶毒的母亲依旧没把手机还给他,因此也没办法通过社交软件来取得联系。
虽说光之前长时间地待在我家里,我倒也没有觉得他突然音讯全无是一件多么薄情寡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