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话 自然哲学的原理

br />   希帕蒂娅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忙了起来。她接过父亲的工作,成了亚历山大首位——而且估计是世界首位——女性校长。由于她所教的学生们在独当一面之后谋得高位,她的政治话语权也越来越大,形形色色的人们频频造访相谈。希帕蒂娅在被教育与政治占据的时间之外,还继续她自己的研究,多数的书籍也是她亲自翻译的。希帕蒂娅的翻译附有大量译注,可以说那些也都是她的半个著作。

  在忙碌的日子里,希帕蒂娅也一直来找怪物。频率变为了大约一周一次,但始终向怪物滔滔不绝。她似乎相信将知识给予怪物才是最重要的工作。

  某天,看到希帕蒂娅脸上深深的皱纹,怪物说:

  “要是取个名字就好了。”

  “名字?”

  “人会给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取名字吧?所以说要是取个名字就好了。”

  当时的怪物不太清楚自己为何如此提议。自己居然会有类似情感的东西——而且从希帕蒂娅那逐渐衰老的面容想象到她的死亡并为此略感悲伤,这些他还从来不曾想象过。

  希帕蒂娅笑了。

  “其实,已经想好一个备选了。”

  “是什么?”

  “你这样的存在超越了时间,能够知道人类写下的所有事情。能够将那些一直一直留在记忆里。所以,阿兹。你是能自始至终获知大量文字记载的东西,A和Z之间的民间传说(Az Tales)。”

  怪物念了念那名字,感觉不错。

  于是,怪物得到了阿兹·塔尔斯这个名字。

  从人类那里得到什么,还是第一次——虽然阿兹这么想,但或许并不对。毕竟阿兹·塔尔斯已经从希帕蒂娅那边获得了大量知识以及些微情感。

  自那之后过了半年左右,希帕蒂娅销声匿迹了。

  起先一段时间里,阿兹·塔尔斯对于她来访的中断并不怎么在意。毕竟一直以来也有因为长途旅行等原因而空出来过。最后一次看到的她似乎还很健康,不像是身体抱恙。

  然而,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希帕蒂娅也还是没有出现。得到“阿兹·塔尔斯”这个名字的怪物感到时间流逝得很慢。白昼与夜晚漫长得看不到边,一天怎么也不见尽头。然后,他才注意到自己在等待希帕蒂娅的来访。

  回想起来,她很有意思。无论年龄增长多少,她也依旧天真地聊着学术话题很有意思。不在于内容,而是那灵动的声音、专心致志的热忱很有魅力。

  ——希帕蒂娅已经把要对我说的都说完了吗?

  是说完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因而不再来这里了吗?

  如果希帕蒂娅是这么想的,那就错了。阿兹·塔尔斯对于她说过的事情有半数以上都没记住。由于对学术没有兴趣,他把大部分都当成了耳旁风。

  ——希帕蒂娅,我现在能稍微更仔细地听你说话了。

  怪物从瓦砾中站起身。

  他首次决定由自己去见他。

  然而,阿兹·塔尔斯没能与希帕蒂娅再会。

  当时的亚历山大因为宗教问题而濒临倾颓。亚历山大有自古以来就祭祀的众神。但罗马帝国梦想着扩大基督教的支配范围。因此,当地的人们分裂成了信仰传统众神的群体与基督教群体。

  希帕蒂娅身处传统派,同时也一直担任着与基督教团体的中间人。她并非修士们的敌人。无论重视传统宗教信仰的人还是信奉基督教的人,都有她教出来的学生。混杂了两方价值观的亚历山大勉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然而,由于某个问题,那平衡崩溃了。因一个修士的暴乱,两个群体间形成了决定性的对立。在基督教徒中属于稳健派的男子奥雷斯特斯(Orestēs)为了解决问题,向希帕蒂娅寻求帮助。这导致希帕蒂娅被修士中的好战者们所敌视※39。

  ※ 奥雷斯特斯是亚历山大城提督(the Roman prefect of Alexandria),好战者们认为希帕蒂娅阻挠了欧瑞斯提斯跟总主教西里尔之间的友谊。

  ——那个叫希帕蒂娅的怪物好像用魔法操纵着从政者。

  好几个人都信了这荒唐的谣言。这个时代的人认为,魔法、魔女、怪物都近在咫尺。

  成了暴徒的他们包围希帕蒂娅乘坐的马车,抓住了她。

  ——这女的不是人,是怪物!

  不知谁说道。

  暴徒们把她拖进了教堂。

  ——怪物!怪物!

  他们扒下希帕蒂娅的衣服,用破瓦片削她的肉,冥顽不灵、冥顽不灵地削着。她手臂、脚都被削到看得见骨头,头发也没有留下。

  ——怪物!怪物!

  她那破破烂烂的遗体被火点燃,没多久就成为灰烬。

  ——怪物!怪物!

  究竟谁是?

  得知她死讯的阿兹·塔尔斯在其生涯中初次学到了悲伤。深沉深沉的、近乎可以称之为绝望的悲伤。

  希帕蒂娅一以贯之只信奉知性,在持续研究数学与天文学的同时,致力于书籍翻译以及学校教育,认为把自己拥有的知识传给后世是她最大的工作。据说她惨遭杀害也是在下了讲坛的回家路上。

  ——我嫁给了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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