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超越世代才能完成的——你知道我的工作吗?”
欧斯卡非常理所当然地回答说“皇家协会秘书,还有会刊【Transactions】的编辑、发行人。”
奥尔登堡点头。
“还有写很多信也是工作。但那些只不过是一项大工作的一部分。我作为学会秘书最大的工作定义为记录。那,你知道为什么记录很重要吗?”
“因为大家都看得到?”
“没错,就是这样。不过还有一个作用。记录能保障优先权【priority】。”
第一次听说优先权恐怕就是在那时候。
欧斯卡将这个词原样复述了一遍,奥尔登堡重重地点了点头。
“智者们都是秘密主义者,毕竟如果把他的知识公布给外界,那很快会成为大家的东西,本人就什么利益也得不到手。所以学术世界把研究成果藏了起来。不过,要是优先权——研究者的权利能够得到很好的保障,情况就不一样了。优秀的研究会得到高度评价,吸引丰厚的研究经费。这样一来,智者们就都开始谈论起自己的研究了。”
奥尔登堡拥有欧斯卡所不知道的视角。欧斯卡一直以来尽在为学者们的研究而感叹,却从未注意到他们的心情。
奥尔登堡继续道:
“首先,皇家学会认可研究的价值。一旦我将那些研究内容发表在会刊【Transactions】上,研究者就能获得名声。只要明白优秀的研究者能受到优待,年轻人们就会前赴后继。年轻人中要是出现了成功者,那这势头就会愈发加速。这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我近二十年来塑造的、英格兰学会如今的样子。”
他的话语简洁明了、掷地有声,与会刊【Transactions】刊载的任何论文都不同,但本质上却具有同样的知性激荡与感动。
奥尔登堡微笑。
“那么这下就明白我的工作了吗?”
感觉上明白了,不过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还无法很好地组织语言表述出来。
欧斯卡努力回答:
“对待知识的方式——也就是,学问上的事情,我觉得是说这个。那是为了自然发展而做的,怎么说呢,像是水滴激起的波纹那样。证明学问原本所应拥有的作用之类的东西,就是奥尔登堡先生的工作吗?”
磕磕绊绊地回答着的同时,欧斯卡感到非常难为情,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要是独自窝在房间里思考同样的事情,倒或许可以作出稍微像样些的表述。
不过,奥尔登堡使劲点头。
“就是这样!”他看起来很激动,“完全就是这样呀,欧斯卡同学。我的工作也就是要证明自然哲学这门学问的原理!”
奥尔登堡以仿佛瞪视的目光盯着欧斯卡,那目光看上去未免太不知性了,莫名感觉像是蛮兽。
他语气激昂地继续道:
“弗朗西斯·培根曾经对学问作了再定义※35,而那定义的证明就是我的工作。以往,知识被困在魔术的秘密主义世界里。但在将其从中解放出来时,世界上就会充满知识的力量——在你看来,最顶尖的天才是谁?”
※ 可能是指培根的《新工具》以及该书中针对亚里士多德关于逻辑和三段论的著作《工具论》所提出的新逻辑体系——培根法(Baconian method),也被称为排除归纳法。
欧斯卡顶着气势,姑且回答:
“是艾萨克·牛顿。”
“嗯!”奥尔登堡很开心,“牛顿是天才!玻意耳、胡克、莱布尼茨、伽利略、斯宾诺莎、洛克※36也是天才!他们很迅速,以压倒性的速度前进。不过,还是有家伙具备足以超越他们的知性,那就是人类全体。这是因为,人类获得的所谓学问,本质并不在于速度,而在于踏踏实实地持续前进。单单一个天才前进得再怎么快,人类也肯定会循着那足迹,终有一天追上、赶超过去,肯定的!只要正确对待知识,肯定不会没可能的!”
※ 此处大概是指约翰·洛克(John Locke)。
他一口气喝光余下半杯咖啡。
将咖啡杯咣地一声放回桌上,用稍微沉静下来的语气宣言:
“那份确信的名字,就叫学问。”
这一天,在欧斯卡心中,亨利·奥尔登堡就成了与艾萨克·牛顿并驾齐驱的天才之名。
*
奥尔登堡在两个月后死了。
据说他患上原因不明的热病,正打算为疗养而离开伦敦。
不知道奥尔登堡是什么时候起病垮了身子的。又或许他在见欧斯卡的时候就已经有那病征了。
4
欧斯卡每周里面有六天是在潜心研究血液中度过的。
不过会有单单一天奉行奥尔登堡的思想,即为了证明学问原理而教孩子们英语和数学。阿兹对于欧斯卡担任老师感到非常欣喜。
爱德华的公司利益着实提高了,所以他们不必为钱所困。而且,他的公司在提高显微镜性能方面也立了功劳。显微镜工坊偶然制造出了高品质的镜片,欧斯卡得以优先购入。
获得了足以埋头于研究的环境以及一周一次的安稳,欧斯卡扎实地解读着吸血鬼的血液。
*
在吸血鬼血液的观测方面,欧斯卡用上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