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义父给了欧斯卡为数不少的书刊。欧斯卡埋首其中,里面有《哲学会刊》【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是每月发行的学术期刊,他看得非常入迷。那上面刊载的论文涉及方方面面,虽然有半数是欧斯卡无法理解的内容,但顺着期号卷号来读就感觉能看到最前沿学术的朦胧轮廓。
自那时起,欧斯卡的英雄就是牛顿。首次登场于会刊【Transactions】第八十卷的他那论文,让欧斯卡满怀着对知识的探求以及新发现的喜悦。以其本人后来说过的话来描述,就是“为了尽可能让论点通俗易懂,调整研究的顺序,诉诸情感而写的”,回想起来还用了不少过剩的描述,不过足以让欧斯卡对他的才能陷入狂热了。
罗伯特·胡克刊载了不少实验成果,其丰富的构思与活力令欧斯卡震惊。他的老师罗伯特·玻意耳(Robert Boyle)提出,名为原子的微小粒子集合构成了一切物质。意大利的乔瓦尼·卡西尼(Giovanni Cassini)说土星有多个光环。荷兰的克里斯蒂安·惠更斯(Christiaan Huygens)介绍了用游丝※33制作的机械钟表。
※ 游丝是一种螺旋式弹簧,由又长又窄的金属卷成平面螺旋形,大大提高了钟表的精确度,又缩小了钟表的尺寸。
为什么在会刊【Transactions】上能有跨越国籍的学者们如此热心地竞相发表各自的研究呢?欧斯卡被那知识交汇奔流的世界迷住了,并且对于会刊(Transactions)各期上必然会载有的某个名字抱有浓厚的兴趣。
——编著者【author】:亨利·奥尔登堡。
看样子,《哲学会刊》这个充满奇迹的世界仅仅是由那个男子只手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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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去了解亨利·奥尔登堡,就越觉得他是个有意思的人物。
生于汉萨自由城市※34不来梅(Bremen)的他,后来以外交官的身份漂洋过海到了英格兰。而他在那之前好像担任贵族子弟的家庭教师【tutor】,陪同他们在欧洲各地进行教育旅行【grand tour】。他大概是受因此构筑的人脉所托吧。
※ 汉萨自由城市(自由ハンザ同盟都市):ハンザ同盟即德意志商业同盟(中古低地德语:Düdesche Hansa),十二至十三世纪中欧的商业、政治联盟,垄断波罗的海地区贸易,实力雄厚。德文的汉萨(Hansa或Hanse)一词意为“商会”或者“会馆”。十五世纪中叶后,随着英、俄、尼德兰等国工商业的发展和新航路的开辟,转衰,一六六九年解体。最后只剩下吕贝克、汉堡和不来梅三城仍保留“汉萨自由城市”(Freie Hansestadt)的称谓。现今德国的国家航空公司汉莎航空(Lufthansa)就是以汉萨同盟命名的。
奥尔登堡身为外国人,为何能够立足于英格兰学术界的中心?对此,欧斯卡并不了解详情。但他从很早的阶段开始——从以家庭教师【tutor】身份在欧洲各地奔波的时候开始——就跨域国境构筑了各国学者们的情报网。其中大部分是通过极其费时的邮政系统,与几十位学者们交换信件维持起来的。他鼓励着顽固的学者们,并设法问出情报,通过传递其他学者的意见看法,刺激他们的研究向前迈进。
奥尔登堡的情报网一定是无可替代的吧,一六六零年皇家学会成立时,他在没有英格兰国籍的情况下就被选为初期成员了。又过了两年,被任命为学会的秘书。
成为学会秘书后,奥尔登堡为皇家学会制定了详尽的记录规则。决定根据内容将记事簿分为五类,由身为学会秘书的自己管理,将与学术相关的各种数据准确地整理汇总起来。
他开始发行《哲学会刊》是在一六六五年,这个会刊几乎完全是凭他一己之力诞生的,连资金也是由个人资产提供的。虽然这是与皇家学会有关的出版物,但责任全在发行者个人。
奥尔登堡通过与数十位学者密切的书信往来收集知识,以皇家学会秘书的身份进行彻底的记录,持续在会刊【Transactions】上发表有益的情报。
仅仅一个个体的热忱,将欧洲各地的学者们联结起来,构筑出智慧与知识的庞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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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什么都能作为礼物,那我想和奥尔登堡这个人见见面。”
欧斯卡这个愿望在七月得以实现。
有生以来初次造访伦敦的欧斯卡在剑桥大学附近的咖啡馆和他见面了。香味浓郁到让人差点错以为空气中染上咖啡色的咖啡气息、戏剧开演在即的售票广告、从各桌听到的政治议论……对于这些,他都不适应,但意外地没觉得不舒服。
亨利·奥尔登堡应该已经年近六旬,但乍一看还稍显年轻一些,是个体态良好的人,其圆脸流露出人性之善。不过从他眉间刻下的深深皱纹中能读出其坚毅意志。
奥尔登堡边倒着咖啡边说:
“这家店我很久以前开始就在光顾了,在这里跟好几个人才见过了面。我和他们中的大多数到现在都还关系很好——虽说倒是和最常碰面的男士疏远了。”
当时的欧斯卡不太明白奥尔登堡那话里的意思。不过后来回想起来,“最常碰面的男士”应该就是当时皇家学会的试验负责人罗伯特·胡克吧。两人是皇家学会的两大支柱,但据说因一些相背而行的事情导致关系恶化。
欧斯卡当时非常紧张,连自己说过什么也不记得了,估计是问“为什么肯来见我?”这类问题吧。
奥尔登堡露出和蔼的笑容,回应道:
“你父亲的收入应该有我的一百倍吧,和有钱人还是要打好关系的。”说完,他喝了口咖啡,又补充道,“而且,这近十年,我想尽可能多见见年轻人。”
当时的会刊【Transactions】上确实积极刊载了不少尚无名气的学者的研究。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工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