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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欧斯卡还是摇头。
“艾莉森大人现在可能也还在痛苦着。”
“因为变成吸血鬼?”
就是这样。不过,欧斯卡无法点头。
面对阿兹·塔尔斯,他没法说出如同否定吸血鬼的话语。欧斯卡后悔自己刚才的言辞缺乏顾忌。
站在窗边的阿兹沐浴着月光,微笑起来。
“吸血鬼,是不幸吗?”
“我没法回答啊。”
“不,发自内心回答就行。难道你觉得像你这样渺小生命所说的话会伤到这样的我吗?”
不过,欧斯卡还是没能回答。他就像年幼时那样,浅浅地坐到沙发上,弓着背,直直盯着脚边。
“是这样,”阿兹说道,“要是有什么能伤害我,那也就是你这样渺小的生命。脆弱无常的东西会受伤、消失。所以你得要保护你自己。”
欧斯卡到现在也还是不明白阿兹·塔尔斯的事情。比谁都强大、总是超凡脱俗、但却哀伤的吸血鬼。他到底是什么?
尽管明白无法算作回答,欧斯卡还是开口了:
“我一直很焦躁,对我自己焦躁。说要研究你的血,却在很长时间里都什么也做不了。”
“不,你有踏踏实实地做着准备。”
“要是在剑桥,那这些尽是没必要的准备。那边实验工具一应俱全,缺的也就高倍数的显微镜,而就连那,有牛顿老师的话也或许能找列文虎克借来。”
“一个劲地为没得到的东西后悔,可并不合乎自然哲学的态度。”
“嗯。不过,我迟了,太迟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尽是缺乏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总是绕远路?
“太迟会有问题吗?”
——有问题,当然了!
感情如此叫嚷着。
——不对,不能把那称作问题!
叫嚷着相反意见的,也同样是感情。
欧斯卡有生以来遇到过两个天才。一个是艾萨克·牛顿,他是公认的象征性天才。另一个是亨利·奥尔登堡,会把他称作天才的,恐怕没多少吧,至少,欧斯卡至今没有遇到过除了欧斯卡自己以外还会这样评价奥尔登堡的人。
假使牛顿处在与欧斯卡相同的情况下,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教育孩子们一事。既然有研究课题就该埋头其中,从学者角度而言非常真挚的他应该总是会这样考虑。
然而,若是奥尔登堡,反应大概会截然不同。欧斯卡对他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多,只是在他亡故之前与他交流过几句。但换作奥尔登堡的话,应该绝不会轻视对孩子们的教育。
欧斯卡憧憬着艾萨克·牛顿,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另一方面,他也坚信着亨利·奥尔登堡的正确性。
他相信,即使是解开并写出自然哲学的原理【principia】的人是牛顿,奥尔登堡也将同名原理以完全不同的形式体现了出来。
“人类收获的所谓学问,其本质——”欧斯卡重复那一天从奥尔登堡那边听来的话语,“并不在于速度,而在于踏踏实实地持续前进。”
亨利·奥尔登堡并不像艾萨克·牛顿。
无论是优秀的论证或假说,都没有留世,他的生涯就结束了。
——不,不对。
他通过整个生涯,只持续证明着一件事。
而按照他的证明来看,世界实在是美丽无比。
3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一六七七年四月,当时十六岁的欧斯卡成了鲁宾逊·韦尔斯的义子。刚见面时,将成为义父的这个男子说:
“你想要的是什么?”
欧斯卡回答说想要书,回答说如果有可能还想要纸和笔。
然而义父对那回答并不满足的样子。
“欧斯卡,许愿能给你人生带来决定性改变的东西,只能选一样。我给你那一样,然后你成为欧斯卡·韦尔斯。”
当时欧斯卡不是很明白义父话里的意思。换作对鲁宾逊·韦尔斯这个人多少有些了解的现在,还是能大致想象得到。
他在问欧斯卡的价钱。
而通过支付那东西——即通过决定性地介入欧斯卡的人生,他意欲支配欧斯卡的一切。
那种支配至今仍未消失。毕竟欧斯卡一直都不会忘记当时从义父那里获得的事物。
十六岁的欧斯卡思考——我想要什么呢?
最新式的望远镜吗?还是精巧的星盘【Astrolabe】?
要是说想要优秀的家庭教师,大概会被训斥吧,毕竟太费钱了。不过,既然是改变人生这种程度的礼物,就算有较高的奢望也行吧?比如要是说想进入好的学校,那这个愿望会得以实现吗?
他当时烦恼了大概有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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