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算的,那自己或许会带有“干得不错嘛”这样的感想吧。
“姑且?”莉萨扬起了声音,会听到她拉大嗓门,恐怕还是这五年来的首次,“不是什么姑且!这样的数据,无论在大学还是在皇家天文台※28——哪怕是在这整个世界上,都没有!”
※ 皇家天文台:即格林尼治天文台。
莉萨突然伸手揪住欧斯卡的脖根。
她就这样把欧斯卡拉过来,在他面前喊道:
“别迷迷糊糊的,快想一想,为什么所有观测数据在各个季节会产生一致的南北误差!”
“不,可我想的是,‘误差定理’的目的是排除臆测、顶多修正数字上的波动……”
“总之,快点思考!我想要早点共享这份激动!”
这姑娘在激动的时候有乱吼乱叫的习惯吗?即使他们关系很好,但也还是有不知道的事情。
欧斯卡无奈地作答——回答关于观测数据在各个季节会产生南北误差的原因。
“很遗憾,没法证明周年视差。因为偏差的方向与假说不同,而且无论是近处还是远处的星都同样会产生误差。更何况变化的值太大了。”
“嗯,还有呢?”
“大致想到的原因有两个。或者是因为现有技术制作的望远镜多数有着同样的问题,不然就是我写的算式有误。”
“还有更让人激动的答案的,放心。还有呢?”
欧斯卡悄悄在内心叹气——将来莉萨·梅杰要是站上讲台教书,学生们恐怕会很辛苦吧。
“老师,我完全不知道,还请教教我。”
“说真的吗?”
“我一直是认真学习的态度的。”
“想起来了,”莉萨深深地耷拉着脑袋,重重地叹气,“你毕竟是连开普勒都不知道就把天体运动转换成算式的异类【oddity】。”
“我现在好歹也是知道开普勒了的呀。”
这五年间,还是成长了不少的。这其中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莉萨。
她总算把手从欧斯卡的脖根拿开,大概是愕然占据了愤怒——倒应该说是激动——的上风吧,她用较为平静的声音说:
“这些数字明确说明了光行差。”
“那是什么?”
“也就是……”
莉萨作了如下说明。
假设在无风的雨天驾驶马车,雨水其实是垂直朝下滴落的,但坐在马车的人看去是斜向自己滴落的。因此,如果问那个人“刚才你遇到的雨从哪里降下来的?”,那他就应该会斜斜地指向前方的天空。恒星也会有同样的现象——人们是这样预想的。换句话说,在观测者移动的情况下,恒星的方位看起来会是偏向前方的。
欧斯卡在头脑里咀嚼着她的说明,皱起眉头。
“不,不过,这可能吗?”
“可能吧。物理上来看是会这样。”
“光行差?这现象倒是能理解,不过,光太快了啊,观测者除非也很快地移动,否则观测不了。而且这种情况下的观测者——天文台是不会移动的。”
“不,在移动的,而且很快。”
莉萨如此断言,带着强烈的确信。
欧斯卡于是才总算意识到——不可能动的天文台的移动。
“地球的运动?”
自转——不,随季节变化的应该是公转。无论是天文台还是其他地面上的一切,都因地球公转而相对于群星作高速移动。
莉萨怒气未消,她看似闷闷不乐地说:
“所以我才这么激动到脸都红了。知道吗?你的算式是人类有史以来对地动说的首次证明。”
欧斯卡不禁低喃:
“好厉害。”
如今欧斯卡自认为已经拥有不少天文知识了,算是比剑桥平均水平还多了吧。即便如此,也还是不知道光行差这个词。即使理解地球的公转,但没有想象过那现象会影响光看上去的样子。
他想起阿兹·塔尔斯让他看到的西边升起的夕阳。知道之后再去想,就觉得是很自然的现象。但欧斯卡并不知道这些,比不上真正的天才。
而莉萨·梅杰一看欧斯卡的算式,立即就理解了那本质意义——在理解到这一点时,欧斯卡注意到自己心脏像是停住了跳动。真的厉害,就在刚才,就在眼前,发生了很厉害的事情,仿佛就像是亲眼看到了恒星大爆炸。
欧斯卡不禁抓住莉萨的双肩。
“天才啊你!莉萨·梅杰这个名字果然得在科学史上留名才行!”
真的,真的!
真材实料的才能得在历史上留名。这才是所谓自然哲学的本质。无数挥空的手之中,将设法攥到手的一把砂砾积累起来堆成巨大的山,就是所谓学问的本质。
莉萨像是惊讶地僵直了身子。
她略微垂下头,瞪视一般看向欧斯卡。
“还在说这种话?厉害的是你吧?”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