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布列低下头,看着地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怎地就这么静止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回魂,与我四目相交。
「我的说法等于是把责任通通推到你头上。幸亏有你告诉我,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一直以试探的方式说话。」
还没理解沙布列想表达什么,看到她的表情,我只知道一件事。
「断定自由好或不好、为彩虹做出区别的其实是我。」
就像没有拂去尘埃、没有满溢出来也藏不住那样。
「性格和疾病也是。想法及心情亦然。明明你说什么都可以。胆小鬼是我,可恶的也是我。我真的很麻烦。」
「沙布列。」
「抱歉,咩咩。我可以重讲一遍吗?」
我觉得自己好像面对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了。
答案是肯定的。过去是,未来也是。
我想听沙布列说什么,不住点头。
「谢谢。听我说,我也……不对……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一起住校的伙伴、同班同学、朋友还是情人,全部都可以。把彼此的糟糕、丑陋、麻烦全部一起打包带走。想跟咩咩在一起是我此时此刻的想法。是我认真决定的自由,也是我不想放开的不自由。」
说完这句话,沙布列突然转身冲进便利商店。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家伙在店里逛了一圈,结完帐又回来了。右手拿着装在塑胶袋里的全新毛巾,左手拿着葡萄柚口味的果实冰。我一头雾水地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只见她朝我伸出左手。
「你边吃这个边等我。」
我接过果实冰,沙布列拾起放在地上的宝特瓶,回到便利商店,又站在柜台前,然后消失在角落。看样子是去借洗手间。
我心神不宁地反刍沙布列讲那些话的意思,吃着她好意买给我的果实冰。在这种气温下,透心凉的果实冰无疑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虽然感动万分,但我不能也进去吗?将果实冰的空盒和运动饮料的空瓶扔进店头的垃圾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脖子上围着毛巾的沙布列回来了。表情很专注,看起来神清气爽。
「抱歉,我极其讨厌让人看见自己哭泣的脸,好像要强调自己的精神层面很脆弱似的。」
「哦,原来如此。」
「但我不介意看到别人哭泣的脸喔。所以也没把你昨天哭的事放在心上。」
「这件事就不用特地再提起了。」
「好,回去吧。」
彷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沙布列戴上鸭舌帽,背上背包后,立刻往停车场跨出一步。我只能先跟上去。
走在她旁边,心里希望她可别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可以当真吗?我可以把沙布列刚才说的话当真吗?
我想先问清楚再回宿舍,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一会儿,两人之间共通的问题解决了我没出息的担忧。
「该怎么对海老名他们说呢?」
「啊……对耶,就照你说的说吧。说我们是一起住校的伙伴、是同班同学、是朋友,也是情人。」
「嗯。」
明明是她自己问我的,反应却如此消极。可是包含情人在内,她并没有否认我的任何一个说法。
两人又陷入无言以对的尴尬,害我觉得让气氛变得如此尴尬的我既可耻又不体贴。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顺着这个话题,东拉西扯地说半半不知会做何反应、真不想告诉Dust啊……沙布列只是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掩住嘴巴「嗯」「对呀」「没错」地随口漫应。
我有点不安。依沙布列的性子,该不会后悔了或是在反省吧。那就太讨厌了。
「你没事吧?沙布列。」
所以我忍不住问她。
「嗯,没事,原谅我一下子无法好好说明,但是好像有什么与过去的想法、意见有所区别,大大的感情正要表现出来。」
一路听下来汲取到的含意令我喜上眉梢,明明安安静静地听下去就好,偏要追问: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她果然不理我。
依照沙布列平常的性格,绝对不会不理人。或许是有什么不同于平常的原因出现在她心里,导致她无法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对陷于苦恼的沙布列很不好意思,但我很高兴能动摇她的心防。
车子停在宿舍前,这几天的旅程终于抵达终点。从公车站会先经过女生宿舍。我们在女生宿舍前停下脚步,虽然很害羞,但总算久违地又要面对彼此了。
「我先回房冷静一下,不嫌弃的话,晚上要不要也一起吃饭?」
「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少啰嗦,咩咩咩咩地吵死人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沙布列露齿一笑,再次用毛巾掩住大大的嘴巴,掩着嘴巴说:
「牵手请等到那个时候。」
丢下这句话,沙布列就从女生宿舍敞开的铁门缝隙钻了进去。向管理员打声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