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单字,令我大吃一惊。因为她外婆的先生,也是她外公现在就坐在前座。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情绪问题。在沙布列心中,这个字或许没什么好避讳。比起来,受到诅咒要来得可怕多了。都怪半半那家伙胡说八道。
「也就是说,你没参加我们现在要去拜访的那位叔叔的告别式吗?」
「嗯。因为我们的关系太远了,只是有耳闻发生过这件事。所以也比较容易以顺便上香为由,蒙混过关。」
「蒙混过关?」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前座传来的声音令沙布列的表情硬生生地僵在脸上。我也不敢对沙布列的失言有任何表示。面向前座,外公戴着有型有款的太阳眼镜,正隔着后照镜观察我们的反应,然后又露出他那坏坏的笑容。
「司,你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只是因为就算作业需要,劈头就打听自杀的事,也实在难以启齿,所以我打算先以上香为由,慢慢切入重点。」
沙布列脸不红、气不喘地扯着瞒天大谎。我身边的女孩子个个都很有胆识。话虽如此,若说她真正的目的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好像也不是。所以沙布列声称「没有」的部分并没有说错。基于好奇心或兴趣想请教关于生命的问题,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吧。倘若对方真如沙布列所说,也想倾诉的话,甚至可以说是双赢的局面也未可知。
外公认为沙布列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感觉外公年轻时可能干过什么坏事,不禁充满好奇。但也不能问朋友的外公:「请问您年轻时干过什么坏事?」晚点再问沙布列吧。
「告别式的气氛很特殊呢。」
或许是为了不让外公看穿自己的谎言,沙布列把话题拉回来。
「就像小小只的咩咩会跑来跑去那样,大家其实都有一股特别激动的感觉。」
「我在班上算很大只了。」
「但也还是小羊啊。」
「我已经不会再咩咩叫了。」
带着还想再跟外公多聊一点的遗憾心情,我点点头,对面向前方、哈哈大笑的沙布列说:
「嗯,整个会场金碧辉煌,大家齐聚一堂,还有寿司和炸鸡可以吃,对小孩来说就像一场庆祝活动。」
「就是说啊。除了肉眼看得到的东西以外,我总觉得生命好像浓缩在告别式的气氛里。」
「毕竟是送故人最后一程的场所嘛。」
「我们接下来要去看的房间也会有相同的感觉吗?」
「我猜应该差不了太远。」
我又想起半半无关痛痒的忠告,内心悚然一惊。假如我有一天变成幽灵留在某个地方,突然有两个不认识的高中生闯进来,我大概会想赶他们走吧。
像这样以假设真的有幽灵为前提的话,沙布列的外婆现在还没有对我做什么。难道她已经接受我了吗?还是对我视而不见呢?无论是哪个答案,我的心情都很复杂。当然幽灵这种东西还是不存在比较好。
我一直陷在无法得证的思绪里,放在沙布列身边的纸袋在车子转弯时倒向我。我扶起来,检查袋子里的东西,是学校附近的糕饼店卖的饼干,质感还不错。是沙布列偷偷买来的伴手礼。我们现在要去拜访的那户人家,女儿还是国中生,这应该是要给她的伴手礼。准备得真周到。
「快到了。」
外公的预告令我噤口不言。
原本就不是一路都在聊天,但总觉得在那之后比刚才更静默。就像微微睁开眼睛和闭上双眼的差异。沙布列又如何呢,只是刚好无话可说吗?还是像我这样吃了哑巴药呢。
没多久,车子停在一栋普通的民宅前。在外公的催促下,我们从后座下车。沙布列手里拎着纸袋和刚才置于膝上的小托特包。里头似乎有笔记本和铅笔盒。
绕到驾驶座,向外公道谢。一脸坏相的司机对我说:「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太阳眼镜在他脸上反射着阳光。
然后————
「司,还有濑户同学。」
外公温柔地微笑,呼唤我们的名字。
「我到了这把年纪才明白一件事,死亡原是稀松平常的事,我们却无法理解它的本质。深入研究不是坏事,但是也不要受到太强烈的吸引喔,知所进退也很重要。」
我明白外公是想鼓励我们。只不过,受到吸引这种话是经常可以在灵异节目听到的关键字,所以总觉得外公也在用类似诅咒的话威胁我们。
我看了沙布列一眼,她的笑容比我想像的还要明媚耀眼。
「我来就是想受到强烈的吸引。」
我不确定沙布列的宣言是否构成明确的答案,外公脸上又浮现使坏的笑容,驱车扬长而去。
「走吧,咩咩。」
我们走向那栋房子,为这趟旅程揭开最后高潮的序幕。
一想到此时此刻便是这趟旅程的重头戏,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开始有些落寞了。就像比赛当天,万一自己出场的机会早早结束,接下来就只剩此情无计可消除的时光。充满干劲的沙布列想必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能与沙布列单独相处的时间只剩下两天。感觉就像我的暑假也结束了。往后只剩下社团活动的日子等着我。我不讨厌社团活动,但沙布列已经不在我身边。
所以我必须全心全意感受这段时光才行。虽然很对不起外公,但我决定无视他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