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些有意义的话呢。
巴士再次发动,思考着到了下个休息站想对她说什么,导致迟迟无法入睡。猜想可能是现在的姿势不利于入眠,试着挪动一下身体,逐渐找到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姿势。不过身体很快就腻了那个姿势,再稍微动一下身体,继续寻找正确的姿势。不断重复以上动作的过程中,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想起沙布列说过的话。蠢蠢欲动地等着从蛋里孵出来的生物或许就是这种感觉。椅子与椅子之间、帘子与帘子之间就像密封在蛋壳里的世界。有点类似孤独的感觉。
明明沙布列就在我旁边,我却无法跟她说话。她睡着了吗?
一方面希望她能好好休息,另一方面又希望她如果睡不着能跟我一起烦恼。
因为无从确认,我决定听音乐,说不定沙布列也正在脑中或梦中听着同样的音乐。若能发生奇迹,或许我们还能在同一时间听着同一首歌。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我的记忆大概到第三首就消失了。
沙布列的选曲具有助眠的效果。并非枯燥无聊的意思,而是多半都是平稳的曲风或用钢琴伴奏的音乐。
再次醒来又是巴士驶入休息站的时刻。我想伸懒腰,拉开帘子一看,沙布列那边的帘子还拉着。隐隐约约传来的不知是沙布列的鼻息声,还是巴士的声音,刚睡醒的脑袋还无法分辨。
下车一看,天色已经开始露出鱼肚白。再加上车子一路北上,气温下降得很明显。停车场的人影比上个休息站稀疏,主要是汽车和卡车。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舒展肢体。也去上了厕所。
心想沙布列会不会已经下车了,往停车场巡了一圈,又去卖纪念品和美食区的地方找了一下,都没看到她的人影。我不免感到大失所望,走出建筑物。发现外墙角落有一排自动贩卖机,便想去买杯咖啡。
那里还有个小小的吸菸区。之所以远远地就能马上知道那是吸菸区,自然是因为那里放着饱受风吹日晒的菸灰缸,也看到有人正围成一圈在那里抽菸。
走近一看,坐在我后面的小哥也在人群里,正凝视着停车场的一点。他在看什么?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望向同一个方向,然而什么也没有。搞什么嘛,我收回视线时,刚好与小哥对上眼。
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但是要立刻撇开视线也很奇怪。就像在学校里与学生家长擦身而过时那样,微微点头致意。心想他大概会视而不见,顶多挥挥手打个招呼吧。
没想到体力活小哥把还没抽完的香菸丢进菸灰缸,朝我走来。有什么事吗?
「你是高中生?」
「嗯,对。」
该不会要勒索我吧。
自从上了高中,个子开始长高,再加上社团活动,身体练得还算可以,心想应该不会有人敢找我的麻烦,所以有点疏于防备。
「暑期旅行吗?真令人羡慕啊。」
难不成是我放倒椅背时,态度太恭敬造成反效果吗?或许是姿态摆得太低,反而被对方瞧扁了。我有点后悔,但小哥并未揪住我的衣领,而是转过身来,指着自动贩卖机说:
「你喝咖啡吗?」
甜的可以吗?微糖?热的?冰的?他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从善如流地回答后,手中没多久就多了一瓶罐装咖啡。几秒后又多了一瓶。
「这是给你女朋友的。如果她不喜欢,你就自己喝掉吧。」
「多少钱?」
「我请你。就当是大人请有缘同坐一辆巴士的高中生喝咖啡。」
我不是很明白体力活小哥这么做的用意,但社团的学长告诉过我,大人请客的时候不可以拒绝。
「谢谢你,我收下了。」
老实说,我苦恼着该不该连沙布列的份也一起收下,但是由我代为处理是最简单的方法。小哥又买了一瓶罐装咖啡,大概是自己要喝的。
我拉开易开罐的拉环,喝了一口。是冷的微糖咖啡。一方面是真的口渴,另一方面也是想到如果说除了道谢以外还能表示些什么,无非是告诉对方「很好喝」吧。
「你经常搭夜行巴士吗?」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搭。请问您是要去工作吗?」
「不是。」
一直以为他是从事劳力活的人,所以不经大脑思考地冒出这样的疑问,小哥摇摇头。仔细观察他的脸,或许他已经不是小哥的年纪了。我不认为只比我们大一点的人会这么阔绰地请刚认识的高中生喝咖啡。
「我住在故乡的父亲身体突然恶化,叫我回去。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匆匆忙忙地跳上夜行巴士。」
「这样啊。」
我一时半刻想不到该怎么回答,至少绝对不是「节哀顺变」,也不是「我很遗憾」,大概是「早日康复」吧。
「抱歉抱歉,你们正开开心心地展开暑假旅行,不该提这么扫兴的事。」
「没事。」
「回去吧。」
小哥看了手表一眼说。休息时间很短,没时间等我找到得体的回答。
我们默默无语地走向巴士,上车的前一刻,我再次郑重地向小哥道谢:
「谢谢你请我喝咖啡。」
「不客气。」
还以为对话到此为止,小哥却突然猛咳起来,咳到一半紧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