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少爷的谣还不慎让本人听见,可谓粗心之至,必须列入禁止来访的黑名单。
我尽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态度,但兄长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脑袋里正转着不安分的想法,因此略带指责意味地瞄了我一眼。
他对我和克里斯多弗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难道是我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导致了这种结果?
也许兄长是在记恨我和他练舞时疯狂转圈,转到他晕到两腿发软这件事吧。
「可是母亲……她不再是我的母亲了。」
克里斯多弗此言令兄长双目大睁,想来兄长对此事的认知只停留在皮毛层面。
知情人估计只有父亲及母亲,以及曾经看过游戏CG的我。
「母亲她……抱着小宝宝……和我不认识的男人……笑得好灿烂……」
克里斯多弗说着说着又潸然泪下。
说到后头就哽咽了,几乎听不清话里的内容。
他试图拿手擦去眼泪,但怎么擦都不见停,最后终于听清他说──
「我……我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他轻声低语,犹似哀鸣。
兄长听见这话也俯下身子,满面痛苦地压住心口。
我仰头望天,从刚刚开始就由衷期盼他放我一马。
我们兄妹俩和克里斯多弗以手足身分一同生活尚不满一年,然而在兄长眼里,他无疑是重要的小弟。
我对他的感情没有兄长那么深,但心中对这个弟弟也有怜爱之情。
至于对他的亲情深浅,我敢说要是不至于饿死,我愿意将手里唯一一颗糖分一半给他,只不过我还是更爱惜自己。
克里斯多弗在我眼前──不对,是在我怀里哭泣,实在是令我为难。
我向兄长投去求救的目光。不知兄长如何解读我眼神里的含意,只见他神色凝重地点了头。
兄长轻柔地握住克里斯多弗的手,我停下脚步以便两人交谈。
「听我说,克里斯多弗。」
兄长温柔的嗓音是一如我所预料,我听在耳里都想哭了。
「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不长,我知道你心里还没有将我们当作一家人看待,我也认为家人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得成。」
不过兄长话锋一转,继续说:
「但我们都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你做一家人。」
克里斯多弗垂下头,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听见兄长此言,他身子微微一颤。
这点几可忽略不计的微小变化,唯有抱着克里斯多弗的我有所察觉──兄长这番恳辞,克里斯多弗确实听进心里去了。
「一起吃饭时笑着说好吃,挂心我们,我们也将你放在心上惦记;遇上困难时互相商量,彼此互助,或者也可以悄悄制造一些不能对父亲和母亲说出口的秘密。」
兄长说着还对我眨了眨眼,可惜我看不出他想表达什么。
「莉西有不少烦心事,秘密也越来越多,我多希望自己能有个伴啊。」
兄长话里带着玩笑意味,这话说得好像我把他耍得团团转一样。
真叫人不快,但我有时候确实会在物理意义上让他团团转就是了。
兄长绵软的手裹住了克里斯多弗的小手,克里斯多弗不回握,却也没有挣脱。
「所以说啰,只要能让你产生些许『这样也挺好』的想法,我们就会尽力去做。你愿意放缓脚步等等我们吗?」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
对方不回应,兄长似乎也挺满足。
放下手后,他走到我身侧并肩而行。
在克里斯多弗哭泣的这期间,备感煎熬的我大步流星地埋头往前走,不多时就看到了熟悉的庄园。
此前还算稳定的克里斯多弗突然一脸着急,大声说道:
「不、不好意思,伊莉莎白小姐,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真的吗?看来连你都不满意这次的搭乘舒适度。」
「咦?我、我没有……」
「开个玩笑,抱着你一路走回去也会让大家担心的。」
我弯下身子,轻手轻脚放下了体重轻得像羽毛,抱着像没抱的弟弟。接着我直起身,立时有一道视线刺痛了我的侧脸。
侧目看去,只见克里斯多弗抬头仰视着我。他双颊飘起红云,面上看着颇有些欲语还休。
这副情状再次让我心生为难。
遇上这种情况,究竟该怎么做才对?
我想不出兄长那样关怀的言词,也想不出机灵的好话。冀望我说出那种体己话,只会弄得我头疼。
脑海里当下能想到的,净是追求女性时的甜言蜜语,可谓是专攻某一领域后造就的成果。
犹豫片刻,我倏地单膝跪地,向弟弟行了个骑士礼。
说穿了,我对旁人的瞭解不多。所以这回我决定借鉴兄长的观点,主动出击瞭解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