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卡,你这家伙为什么想变强?」
「——」
在令人不快的晴天之下,一名少年呈大字躺在地上不停喘气。
老人收起剑,把刀鞘当作拐杖走到少年旁边俯视他。少年的额头和嘴角边流血,左眼肿痛,最近村民送给他的旧衣服也到处破损,露出了淤青。
然而,少年眼里有绝不会消失的光芒。他在老人底下开始修行很快过了三年,但少年仍只是个年仅八岁的小孩。别说练剑了,正常来讲他这个年纪应该和朋友天真无邪地追逐打闹。
少年对于老人而言是儿子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孙子。
「沃尔卡啊,你的目标前方有什么?」
孙子第一次企求他教他剑术的时候,老人心里是想向儿子赎罪。
他的儿子实在不适合当战士,因此老人很快就放弃了儿子的剑,儿子也绝不会走和父亲一样的道路。儿子比起剑更对魔法感兴趣,他在王都敲开了〈魔导律机构〉的大门,作为学者在那儿工作。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实绩,结婚年龄较晚但幸运地娶到了一位漂亮的妻子,在老人看来他也在讴歌幸福的人生。
然后,夫妻二人出于学术调查潜入迷宫——再也没有回来。
老人收养了他们的遗孤,他不清楚为什么孙子突然想向他学剑。但他觉得既然孙子希望走上剑的道路,他的职责就是将他培育出色。
如果老人没有早早放弃儿子的剑,如果他稍微教过儿子一点正经的战斗方法,儿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那他就把他们留下的孙子好好培育长大吧,让他拥有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能力。这一定就是迟早有一天会和儿子去同一个地方的他所能做到的最起码的赎罪。
他太天真了。
老人这时完全没有料到孙子灌注在剑中的可谓气焰的热量。
「沃尔卡啊,你想成就什么?」
年幼的孙子手都还没成长到能握剑,老人一开始配合孙子开始了比较温柔的锻炼。与其说是锻炼,不如说是拿木棍玩更贴切。但过了差不多半年,孙子突然向老人厉声大喝。
这样子再过多久也没法变强。
你给我认真点教。
当时老人付之一笑,只以为是小孩子打肿脸充胖子。但孙子释放的气焰仿佛真的化作了火焰烧焦了老人的皮肤。不认真教他,他真的会打死他——孙子通过剑,很猖狂地告诉了老人这件事。
因此老人不禁被感化,原本只像拿木棍玩的锻炼逐渐带上几分认真。
剩下半年成了字面上的『锻炼』,
接下来一年,成了不该让小孩子沉浸其中的练度,
再下一年,到了大人连连叫苦也不奇怪的程度。
老人的理性偶尔会制止他。——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对方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啊。
老人的本能这么回答。——和岁数无关,这家伙的眼睛是认真的。那我就该回应,这不才是活在这条路上的老不死所能做到的最后的职责吗?
事实上,孙子绝不会叫苦。非但如此,他甚至用如同火焰的眸子,张牙欲将老人的喉咙咬断。
这位少年明显很异常。一开始老人怀疑他是由于父母的死而受了打击,但仅仅是这样,真的能坚持三年吗?
因此老人向孙子问道:
「沃尔卡啊。——你,为何挥剑?」
「——」
孙子勉强调整好呼吸,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还用……问吗?我有……想要,学会的剑啊……!」
「……又是那个吗?」
老人叹了口气。孙子在锻炼的些许空闲中不停试错一种剑。在收刀的状态下一拔即斩——用文字来说就是这样,是是否该称它为『剑术』都值得怀疑的神秘剑技。
「我说过很多遍,那根本就不是正经剑术。穷极只能在收刀状态下行动的剑有什么意义?若是第一击想出其不意,或许不是不能用,但魔物很少会单独袭击。每次敌人扑过来,你都要把拔出来的剑重新收回去吗?手的动作乱了,没收进去怎么办?你想拜托魔物等等你吗?」
「—、」
孙子的呼吸渐渐平缓。
「——这种事我知道。」
他不屑地说,
「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用于实战。……没有什么道理,我就是因为想穷其究竟而磨炼它,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真的仅此而已吗?仅仅是为了学会这个技术,你就整整三年跟上了我的锻炼?你应该也注意到了,现在的锻炼并不寻常。你的那个剑有这样的价值吗?」
「有。」
他立刻回答。
「我——迷上了那种剑。」
「……」
孙子沾血的嘴角露出无畏的笑容。
「我知道靠平凡的觉悟绝对学不会它,毕竟我没有才能。靠正常的做法,等到我抵达那种剑,恐怕都要成你这样的老头了。……所以我才叫你认真点教我。」
仿佛要咬断老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