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舅舅。」
萤拖着脚急着要往厨房赶,舅舅却下了台阶来扯她手里的篮子,她来不及松手,便被扯着跌倒了。
「这杏子哪里来的?」舅舅的一双眉毛竖起来。「这么大、这么好的杏子,不可能是野生的。该不会是上供的吧?」
「这个……是人家给我的。」
「人家给的?少骗人了!偷窃上供之物可是重罪!」
「不是的,真的是——」
「还敢找借口,你这个小偷!」
话声一落,萤便被一巴掌掼到地上。接着,脸上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要是追究到我身上,你要怎么赔?你这扫把星!」
舅舅再次举起手来之时,一个少女一脸惶急地从厨房奔过来。
「老爷饶命!」
来人是萤乳母的女儿,巴儿。她张开双臂将萤护在身后。
舅舅见了,皱起眉头。
「巴儿,还不让开。」
「不。老爷为什么这么狠心?萤小姐不是老爷的外甥女吗?」
「谁要认一个父不详的当外甥女!狗杂种!」舅舅恨恨骂道:「都是你,害我没拿到弁官一职还不够,又害我被父亲扫地出门,想到就晦气!」
「那是因为老爷您自己——」
萤扯了扯巴儿的袖子制止她。再说下去只会助长舅舅的怒气。
之前,舅舅曾贿赂有权有势的贵族以谋求弁官的要职。然而,对方是收了贿赂,却不出力,理由是岂能荐举一个妹妹怀了父不详之子的人。
贿赂一事也瞒不了外祖父,舅舅被除籍、逐出家门,直到外祖父过世后才得以回家。从此,舅舅便把外祖父、萤的母亲和萤都恨上了。
本来得不到要职是因舅舅欠缺才干,妄图贿赂买官更是荒谬,外祖父说这一切都是舅舅咎由自取,舅舅却全怪在萤的母亲和萤身上。
舅舅狠瞪了萤一眼。
「让你留在这个家,你就该谢天谢地。要是还不知足,大可马上就滚,带着灯给我滚!」
萤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灯是萤的母亲,现正卧病在床。若只有她一个人也就罢了,但现在要是被赶出去,她养不活病弱的母亲。
「别,舅舅,求求您,别把我们赶出去……。」萤哀声恳求。
舅舅却以看着脏东西的眼神瞪过去。
「你懂不懂规矩,想求我就这样求!」舅舅一把抓住萤的头发,将她的头按在地上。「好了,说啊!难不成要我教你怎么说话?」
萤的额头被迫磨擦着粗砺的地面。好痛……她忍着泪,挤出话语:「求……求求您,不要赶我们出去……。」
她被按在地上,以艰难的姿势勉强说完。
舅舅满意地哼了一声,松了手。
「要是你好好干活,也不是不能让你们留下。休想偷懒!」
丢下这几句话,舅舅便带着装有杏子的篮子回主屋去了。
「小姐……。」
萤抬起头,巴儿便用衣袖帮她擦额头,脸色悲苦得彷佛皱成一团。
「太过分了!要是老太爷还在,绝不会让老爷这般对您!」
老太爷便是萤的外祖父。六年前,外祖父去世之前,萤是住在主屋的。然而,等外祖父过世,舅舅一回来便将她和母亲赶进仓房。
母亲是在外祖父去世的前两年就病倒了。
「我跟你说,无论什么事,习惯了就好了。待在这里,还能一边做事一边照顾母亲。」
彷佛是鼓励自己一般,萤努力开朗地这么说,接着站起来。扭伤的脚踝阵阵作痛,看来是刚才跌倒时又伤到了。
萤小心地护着脚,走向仓房。
「小姐,您的脚……。」
「扭了一下。已经给人看过,不要紧的。」
萤边说边伸手入怀,说声「给你」,将掏出来的东西递给巴儿。
「萤小姐,这是……。」
是杏子。萤趁着跌倒时,从篮子里摸了两颗出来。
「您什么时候拿的?」
见巴儿吃惊,萤有点得意地笑了。「给你。可甜了。」
她打开仓房的门,看见母亲躺在后面的木板房里。
母亲并未睡着,正呆望着半空。
「娘。」
萤喊了一声,进了木板房,在母亲身边坐下。母亲没有反应,萤也不在意,扶她坐起来。巴儿也过来帮忙。
「有人给我杏子,我帮您剥皮,您快吃吧。」
萤从怀里又取出另一颗杏子,剥下薄皮。
母亲仍以毫无焦距的视线望着半空。
母亲得的是一种叫做「灵腐」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