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而是交换画作时她的画。我们彼此素描滂沱大雨中的校园,但水无濑同学给我的画上面没有下雨,而是画出充满幻想与艺术性的校园。如果口不择言直说,那是张美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画。会画出那种画肯定也有理由。因为她今天在美术课上画的画,也是使用大幅脱离现实的色彩来作画。那张画已经不是素描,再怎么说都不可能随意画课堂作业吧。
肯定有让她只能画出这种画的原因。
绘画会现正平安顺利进行中,但这个绘画会第一次举办时,她的身影第一次成为画作模特儿收于图画中,模特儿本人的她看到画后说出口的话也让我挂意。
——我看到这张画之后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发色。
这样一句话。我第一次见到水无濑同学时,她有一头白发,但她为了上学而遵循校规染成棕色。接着,她说她透过我的画第一次看见染色后的发色。当时的我把这句话的意思解读得太难,实际上没有太深刻的意思,反而可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思索至此,她落泪的理由,这答案已经在我脑海中逐渐成形。
话说回来,只要深思一次,我想应该可以立刻得到这个结论。只是这答案远离我们的日常太远,不会想到而已,因为和理所当然背道而驰。
她看见我的画落泪的理由。其理由最大的线索,就是「看见我的画之后落泪」。
水无濑同学给我「你可以成为理解我的人」这奇怪的评价,其真意也全都起因于我这可以从黑白中看见颜色的奇妙画作吧。
而水无濑同学也期待作画者的我,可以发现她的秘密。
所以才会转个弯说我能理解她,其中包含着「希望能发现我的秘密」的意思。
她看见我的画之后感动落泪应该是不争的事实,但那份感动肯定与普通感动的向量不同。
水无濑同学拿她的画技轻易能画出我这种程度的画,只不过,她看中的不是我的画技,而是颜色。
我的画虽然是黑白画,但有「有些人看得出色彩」的特征,只有这点,即便水无濑同学也无法重现。
而她因为从黑白画中看见颜色而感动,感动到甚至落泪。
她之所以如此感动的理由……
——她的视野中,她的世界,没有颜色。
我如此认为。也只能如此认为。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开口问当事者便无法得知正确与否。
但我如此猜想后再次试着挖掘记忆,水无濑同学那些富含深意的言行也得到了解释。
——这张画中的女性有头金发,背景是晴朗无云的蓝天,她的金发看起来闪闪发光。看见你的画能有这种感受让我很开心。
这句话也有了确实的说明。
连水无濑同学给我的那张校园素描,画画当时正值恶劣气候的傍晚时分,整体昏暗,假设她的视野中没有颜色,那可推断在她眼中几乎一片黑暗。接着她依赖街灯等东西画出素描对象的街景原型,接下来自由自在地画出她想画的世界。那张画正是她费尽心思画出来的素描。
——我看到这张画之后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发色。
如果她只能透过我的画看见颜色,那么把这句话照字面解释应该没错。
接着,水无濑同学如「奈勒斯的毛毯」般随身携带的彩色铅笔,每枝彩色铅笔上都贴着颜色标签,可推测单纯为了区别每枝铅笔的颜色而贴标签。
今天美术课时也发生感到不对劲的事,但关于这件事,即使不深入思考也会感到疑问。
那就是跟学校借的颜料颜色不够,水树同学想向水无濑同学借颜料时的事情。
水树同学想向水无濑同学借绿色颜料,但水无濑同学拿红色给她,不可能错认的绿色和红色。但这次用的颜料上面没写上区别颜色的文字,所以这两个颜料在水无濑同学的视线中应该是相同颜色,因此她才会搞错,不是她还没睡醒。
假设这世上所有颜色同时逐渐失去色素,如此一来,颜色会慢慢变淡,越来越接近白色,接着同时变成白色的颜色,也可说为拥有完全相同浓度的颜色。
从只靠颜色浓淡区分的黑白世界来看,这些相同浓度的颜色看起来都是同一个颜色。
而市售颜料中的颜色,颜色的浓度固定。如果是黄色和蓝色相比,颜色浓淡之类的一目了然,但如果将其换成黄色和水蓝色、红色和蓝色并关注其浓度,哪个色浓哪个色淡便无法一言以蔽之。
这类浓淡相近的颜色,看起来全都会像同一个颜色。
她一直活在这样没有色彩的世界中。
这就是我所推导出的,水无濑同学落泪的答案。
当我的意识浮上记忆海面时,我手边以月亮为模特儿的画作已经完成。
开始作画后已经过了两小时,水无濑同学在这段时间一直维持相同姿势站着。
这段时间内,她想着什么呢?
看着高挂空中,纯白也闪耀美丽光辉的月亮,她想着什么呢?
我带着确信拿起画好的画,朝水无濑同学身边走过去。
一直眺望夜景的水无濑同学发现我站起身,转过头来看我。
「今天的月亮真的好美。」
窗外,绚烂的满月馈赠光亮给夜晚的城市。
那是漂亮的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