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俩对上眼。
我怎样都无法与她交错视线,立刻别开眼睛。
差点碰触水无濑同学的真心,我感到有点尴尬,只能强硬地转换话题。帮了无言以对的我一把的,是闯入视野中水无濑同学的彩色铅笔。
「那个……但话说回来,我看你总是带着那个彩色铅笔耶。」
「嗯,这就像我的护身符一样。」
大概是我不知该把情绪往哪摆的样子很好笑,水无濑同学捂着嘴角微笑,但也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只不过,她的回答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也就自然而然成功切换了话题。
「护身符?」
「对,护身符。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的绘画用品,虽然只是随处可见的市售彩色铅笔。当时的我任性要求买下的东西,从那之后就没办法放手了。」
水无濑同学很是怀念地一句接一句说:
「当然啦,彩色铅笔本身只要使用就会减少,等到用完后就买相同的东西补进这个笔盒中就是了。」
「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啊。」
老旧的彩色铅笔笔盒上有无数的伤痕,原本应该画在笔盒上的彩虹插画已经几乎看不见,这也是长年使用的绝佳证据。
「我觉得,很重要,肯定,因为只要离开身边就会感到不安,我连晚上都要抱着睡觉,这种事很不普通对吧。」
借由对什么事物执着来得到安心感,可以用世界知名漫画的登场人物手上的「奈勒斯的毛毯※」来说。
编注:奈勒斯•潘贝鲁特(Linus van Pelt)是美国漫画作品《花生》中的一个角色,他很喜欢拖着蓝色毛毯四处走。「奈勒斯的毛毯」一词因漫画流行,安全毯(Security Blanket)一词也被广泛传开。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这种东西,为了得到安心感而执着于什么事物只是小事,至少,为了得到安心而执着什么事物,肯定绝非坏事。
「一点也不奇怪,每个人都有这种『毛毯』啊,因为我也一样。」
我对母亲佛龛说话的习惯,就类似「奈勒斯的毛毯」,只是水无濑同学的是彩色铅笔而已。
「就是、说呀……你自己一个人住也很不安吧,我们果然一样。」
她悲伤地笑了。
虽然她说我们一样,但有点不同。
我觉得水无濑同学比我感到更加不安。
当然,彼此都是独居,对这种生活也感到不安吧。但现在所说的不安不是如此武断的东西。
如果将对「奈勒斯的毛毯」的执着,换算成那个人不安的比例来思考,水无濑同学总是把彩色铅笔带在身上,连睡觉也不愿放开,她的不安应该难以计数。
冀望着理所当然,水无濑同学到底遭遇了怎样的逆境呢?
对物品执着到这种程度,真要说起来一点也不普通。
既然如此,肯定有让她如此执着的原因。
水无濑同学,你到底承受着怎样的不安呢?
你怀抱着什么?思考着什么?看着什么活在当下呢?
「水无濑同学,你……」
——当当当当。
你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我说出这句话的声音,被掩盖在通知最后离校时间的钟声中消失不见。
「本宫同学,差不多该回家了。」
水无濑同学用平静的表情遮掩她刚刚的无泪哭脸,演绎出若无其事。
她似乎不想要给我追根究柢的机会。
「……说得也是,我们回家吧。」
虽然还没认识多久,但水无濑同学这段时间偶尔露出的悲伤表情让我很在意。
回避与他人往来的我,竟然主动在意他人且感到烦恼。水无濑同学以前曾经说过希望我可以成为理解她的人,或许我也对她有所期待吧。
但我认为我们两人共处的时间,彼此交心的程度,都还不够深入到我有资格干涉她所面临的什么问题,所以我不想勉强改变安稳且充实的现在,想要享受这般和睦的日子。
我看向正在做回家准备的水无濑同学,只见她正在收拾刚刚提到的彩色铅笔。仔细一看,每枝彩色铅笔上贴着「蓝色」、「红色」等,载明每枝铅笔颜色的标签。彷佛幼稚园小朋友用的彩色铅笔,她说这是她从小用的彩色铅笔,或许是为了不忘记第一次拿在手上的喜悦,所以直接重现以往的模样吧。
「云层开始挡住夕阳了,可能会下雨喔。」
「真的耶,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得快点才行。」
确认水无濑同学准备好之后,我站起身把书包背上右肩。
「走吧,在下雨之前回家。」
「嗯。」
我们俩与昨天相同并肩回家,这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让我感到很开心。另一方面,对「我这种人真的可以感觉幸福吗?」感到罪恶感与不安也是事实。
那天最后没有下雨。
隔天以及再隔一天也没下雨,梅雨季相当早地结束了。
&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