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 凡恩吐了口 气。
「——要是你射偏了,死的就是我。」
莎耶露出苦涩的微笑,接着,突然像决堤般脱口说出:
「当时我只注意到你。那个时候,除了想着要救你,我其他什么都没办法思考。要用弓箭阻止他——我只想得到这件事,完全看不见旁边的其他人。」
凡恩忍不住伸出手,摸摸莎耶的膝盖。
莎耶痛哭失声,将脸埋在凡恩的枕边。她弓着背,像个小女孩般哭泣。
直到那哀伤的波浪渐渐平息为止,凡恩一直轻轻抚着莎耶的背。
终于,她直起身子,难为情地低下头,用双手抹着脸。
「以前——」
凡恩看着帐篷顶部交错的骨架,说起突然浮现脑中的事。
「我父亲说过,人是种悲哀的动物,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一定会留下后悔。」
「——」
「跟人相比,动物干脆多了,好像没有任何迷惘。不过,那也只是我们这么想而已,说不定动物也有动物的苦恼。这世上的所有生命,不管怎么挣扎,最后或许都得背负着懊悔而活。」
想起父亲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凡恩不禁苦笑。
「我父亲是个脾气别扭的人,大家都说好的事,他却硬是要批评。
「但这个人又很重感情、很爱哭,真是个麻烦的家伙。不过,父亲当时说过的那段话,却不知为什么留在我心里。」
在暗夜中,父亲那张被火光照亮的脸,那歪着嘴角、注视着火堆,彷佛在沉思着什么的表情,至今仍历历在目。
(对了。)
父亲当时说到,动物也有动物的烦恼,就是在那时候——父亲告诉他「鹿王」的故事。
「父亲说,他看过『鹿王』。」
莎耶微微皱着眉。
「你是说那个牺牲自己生命、守护鹿群的鹿?」
「对。」
凡恩点点头,笑得苦涩。
「父亲告诉我的,意义跟我从小听的『鹿王』故事不太一样。或许那是父亲在我们即将成人之际,送给我们的饯别礼吧。当时我们十五岁。」
莎耶拭着泪,安静听着。
「完成了一连串成年男子的秘密仪式后,我们筋疲力尽地围在火堆前——」
每当炉火摇曳,就能看见帐篷顶上交错的骨架摇晃的影子。看着那影子,凡恩开始说起。
「飞鹿跑得很快,又擅长攀登断崖绝壁,一般来说不会被狼或山犬侵袭。不过如果在平地遭受狼和山犬攻击,有些小鹿会来不及逃走。
「父亲说,这时候,鹿群里就会有一只母鹿跳出来,跟天敌对峙——一只已不再年轻、上了年纪的母鹿出来做这件事。」
凡恩想起当时父亲用丰富的肢体动作说着这个故事的模样。
「鹿群越逃越远,而那只母鹿背对着逃走的鹿群,独自站在狼群前,就像挑衅一样,不断跳来跳去。」
莎耶脸上还爬着泪痕,专心听着。
「只有一头鹿,根本不堪一击。不管这母鹿的体型有多大,故意留在狼群前,简直就是有勇无谋。尽管如此,它还是不断地跳跃,就像在嘲笑迫在眉睫的死亡、夸耀自己的生命一样。」
凡恩露出微笑。
「父亲说,那家伙真笨,不管再怎么强,万一被几匹狼围住的话,根本无路可逃。只有白痴才会自己跳进绝境,让生命陷入危险。
「当时我们还年轻,听了很生气。哪有这回事!它为了保护大家牺牲自己,这很伟大啊。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尊称是守护鹿群的『鹿王』。我们异口同声地反驳。」
凡恩想起那天夜里火光的颜色,还有说不定再也见不到面的兄弟们的表情。
「听了之后,父亲笑了。他说,你们也一样笨。
「父亲一一指着我们说,你们或许觉得自己会成为英雄,可以为了氏族而舍命,但这是天大的误会。
「像你们这种毛头小子,就应该尽全力活下去。没有什么事比保护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在战争中,想保住自己的命可没那么简单。如果敌方占了压倒性优势,那你就死命地逃。拼命保住死里逃生的这条命、生孩子、增加族人,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父亲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还有自己老大不高兴回话的声音也是。
「我问父亲,如果有人逃不掉呢?如果有孩子来不及逃走,帮助他们也是战士的责任吧?」
莎耶问:
「——那你父亲怎么回答?」
「他突然板起脸说,那是有能力的人做的事。」
凡恩想起父亲收起笑意、直盯着自己说话的眼神。
「他说,能够单枪匹马跑到敌人眼前跳跃挑衅的鹿,它的心灵和身体,应该都是上天赐予的。
「才能是一种残酷的东西。面临绝境时,会逼着这种人站出去。如果没有这份与生俱来的才能,或许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其实是个悲哀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