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到声音。
但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只觉得有一种朦胧低沉的声响包围在身边。他知道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对他说话。
悠娜在哭,不断地喊他;多马也好像在跟自己说着什么,还有季耶的声音、莎耶的声音——
凡恩一边感受着这些轮流出现、时有时无的声音,一边来去于似睡非睡的梦境,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冰冷的夜风拂上脸颊,当他嗅到夜露的味道时,突然睁开眼睛。
微暗的帐篷里。
很安静。一点人声都没有,大概是有人离开帐篷时,趁隙窜进来的夜风,把自己叫醒的吧。
(这是哪里?)
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想不起来。完全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想到此,额头一阵冰冷僵硬,冒出令人不舒服的汗。
(发生了什么事?)
头很痛,耳鸣不断,肩膀随着心跳阵阵刺痛。
突然,头部被箭射穿的傲梵的表情浮现眼前,这时,彷佛点燃了记忆的导火线般,耳里听见爆裂声、鼻子闻到火药味,还有血、肉、骨头和砖块交错飞散的样子,全都鲜明地浮现眼前。
(对了,原来我——)
被火弹的爆风打中。
想起发生什么事后,安心感顿时传遍全身。凡恩长叹了一口气。
(——红砖障碍物。)
将傲梵和自己的命运一分为二的,就是那一堵小小的墙。
片段的记忆一点一点苏醒。
不省人事的时间应该只有短短片刻吧。他还记得有许多人将自己抬起来、搬运到别处。他还问了身边的莎耶,多马和晓是否平安,也还记得莎耶回答,不要紧,大家都没事,晓由多马他们在照顾。
对了,好像还看见了赫萨尔。应该是来治疗他的吧。头晕得不得了,赫萨尔让他喝下了某种药,接下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里是——)
哪一座帐篷?他对这座帐篷没有印象。就在凡恩这么想的时候,听到踏草而来的脚步声。
在来人掀起布门前,光闻味道,凡恩就已知道是谁——是莎耶。
莎耶手里拿着桶子走进来,看到凡恩,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醒了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这个人声调中的平静,让凡恩无比安心。
「——大家呢?」
莎耶蹲在凡恩身边,一边替他拿开放在额头上的布,一边回答:
「大家都很平安,多马和晓都是。」
重新放上额头的布冰冰凉凉,很是舒服。凡恩吐了口气。
莎耶小声地问:
「身体怎么样?还痛吗?」
大概因为帐篷里有些暗,莎耶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沉重。
「没什么大碍,不要紧。」
凡恩说完 ,莎耶终于吐出心中那口郁结之气。
「我睡了多久?」
「没很久,天差不多快亮了。」
凡恩惊讶地反问:
「天亮?这么说,我从昨天中午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吗?」
「是啊。中间虽然醒过几次。但赫萨尔大人说,你撞到了头,最好别乱动,所以让你喝了药。」
竟然睡了这么久,真是不可思议。全身最痛的是头,另外左肩、胸部、侧腹和大腿也觉得疼痛。大概是因为在紧要关头转过身去,所以伤势都集中在身体左侧。
现在只要一动,就能感到强烈的痛楚,但又不能不动。连呼吸都觉得痛,所以肩膀和脚大概也有骨折吧。
「赫萨尔大人很担心你额头上的伤,他说如果你吐了,就要马上通知他;幸好没有——」
「嗯,头好痛。但现在已经不晕了。」
「那你的记忆呢?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莎耶不安地问。
「大概记得,不过中间有好几个零碎想不起来的地方。」
莎耶这才放心地露出微笑。
「太好了。送你回来的时候,你不断地问着同一件事,让我们很担心。」
「是吗?我说了什么?」
「你问多马他们是不是平安、晓怎么了。」
「喔——这我大概还记得。」
莎耶笑着说:
「真的太好了。」
多亏了傲梵掉在障碍物后头之赐。那堵墙壁挡住了爆风,然而马和傲梵的身体就这么被火弹吞噬。
傲梵那惨烈的死状再次浮现脑中,凡恩勉强将它压回记忆里。他轻声发问:
「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