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已经可以听到水在庭院中的沟渠里流动的声音。
水面还结着一层薄冰时,是听不到这种声音的。与多瑠一边听着这象征春天来访的声音,一边盯着跪在眼前的男人。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裹着毛皮的男人抬起头。
「千真万确。」
他简单回答。
那张脸上有深深的皱纹所刻下的年老痕迹,且面无表情到近乎无礼,不过与多瑠并不在意。重要的是这男人带来的情报,不是他的人品。
「麻卢吉。」
即使听到与多瑠叫唤,男人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你亲眼确认过吗?」
麻卢吉缓缓开口:
「阿卡法兵认不出他的长相,是我亲自验尸的。」
与多瑠眯起眼,严厉追问:
「能操控那些带来疫病犬群的人,只有肯诺伊一个吗?」
麻卢吉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于,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我想应该是。因为这不是能用眼睛看到的事,所以我不能给您确切的回覆,不过被称为『犬王』的确实只有肯诺伊一人,其他驯犬人似乎没有操控晋玛之犬的能力。」
「……那么,肯诺伊死后,那些晋玛之犬怎么样了?」
「它们四散在山中 。」
与多瑠皱起眉。
「也就是行踪不明吗?」
麻卢吉摇摇头。
「现在是。不过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嗯。知道下落后,尽快通知我。」
「是。」
与多瑠沉默了一会儿,盯着低下头去的麻卢吉——这位过去被称做「阿卡法王之网」的墨尔法首领,同时也是多年来不断向东乎瑠报告阿卡法动向的密探。与多瑠看着他长满白发的头颅。
管理边境所需要的技术,如同巧妙周旋于正室和侧室之间一样。
女人是种强韧的生物,尽管表面服从,但也有可能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暗地里千方百计地想探问跟丈夫有关的其他女人的详情。
男人深知这一点,而女人也知道男人已经知情。尽管如此,双方都不表现在脸上,因为彼此都佯装不知,才是平稳度日的最好方法。
麻卢吉把情报交给东乎瑠这件事,阿卡法王应该也知道。对与多瑠来说,这样正好。
如果每次一有动静,就把阿卡法王叫来,从正面威胁他,就等于把经营领地背后那些危险因子全部公诸于世。一来这么郑重其事未免太大惊小怪,二来还必须留下纪录,那就很有可能会传到皇帝的耳目「玉眼」那里。
尤其是这次来访的队伍当中,有王阿侯这个人。
在选帝侯中,王阿侯是个野心特别强的人,最近动作频频。他似乎也在觊觎这块领土,只要稍微有什么疏失,他很可能就会向皇帝进言,随时等着王幡侯失势。
经营边境难免有纷争,皇帝陛下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马上剥夺领地的经营权。不过,万一眼前的麻烦已经让人预料到将来可能引发大事,皇帝说不定也会有所行动。
(这正是展现本领的时候。)
如果有任何可能的棘手问题,与多瑠都希望自己能尽早知道,而且只要让阿卡法王感觉到东乎瑠已经知道这件事就行——我们已经知道了,可别轻举妄动。要是乱来的话,我会毫不留情地歼灭你。就像是一种无言的恫吓。要进行这种恫吓,墨尔法可是相当方便的工具。
与多瑠认为,要想长久管理一块像阿卡法这样远离帝都的边境领土,过度压抑只会带来反效果。
生活在边境的人一样是人;要是感觉被践踏了,一样会涌现怒气。
归根究柢,这次事件的主因,都是毒麦事件时,兄长迂多瑠下令严厉处罚害的。
(那样的处罚……)
实在是太过火了。
当时与多瑠对兄长提议的处罚方式表示异议。他认为将实际袭击移住民的人处以斩首之刑、参与策画的人则纳为奴隶,这样的处罚较为妥当。把所有火马之民都赶出故乡,未免太过分了。
但迂多瑠冷哼了一声,说他太天真了。
迂多瑠说,这次的事是个好机会,可以让阿卡法人知道袭击移住民会有什么下场。处罚越严厉,才越有意义。
(而现在兄长自己也切身体会到,哪种做法才是正确的。)
尽管是处罚,也必须让受罚的人认可、接受才行。一个人的情况是如此,一整个氏族受罚的情况更是如此。
如果他们无法认同自己所接受的处罚,一定会怀恨在心,而那种怨愤终究会成为祸事的根源。
经营边境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而是必须经过好几代才能安定持续的事业。不能让住在这里的人民有一丁点缅怀阿卡法王治世的心情。
(得认真想想,今后该怎么处置火马之民。)
要是火马之民呼应傲梵那一派的激进谋反,企图发动更大规模的反叛行动,就必须给予更严厉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