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烟的味道。
尽管闭着眼,还是觉得晕眩。莎耶闭上眼,静心等待晕眩平息。
左大腿很痛。应该是吹箭射到的地方,伴随着脉搏阵阵抽痛。虽然马上弄掉了吹箭,但被刺伤的地方依然很紧绷。
她大概还记得昨晚的事。尽管箭毒让身体无法动弹,但她意识还算清楚。男人们像处理物品一样对待自己的身体。她听到他们说要杀掉她,却无法动弹。
放箭的时候,早有被杀的准备,但现在竟然还活着,反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天快亮了。空气越来越冷,身体却很温暖。
堆高的雪墙挡住风,身旁有个小火堆。虽然几乎只剩下灰烬,还是能感觉到些微温暖。
后颈感觉到那抱着自己入睡的男人的呼吸声,莎耶轻轻睁开眼。
破晓的天空里挂着一弯细细的弦月。
冰冻的森林里,什么都是蓝色的。雪、树,还有从缝隙间透出的天空,都是一样的颜色。
其中只有一个发亮的东西——是飞鹿的双眸。
一只庞然飞鹿坐在雪中,抬头看着这里。暗蓝色的天空下,飞鹿的身影融入雪景,唯有那双眼睛绽放出强烈光芒,直盯着这里。
耳边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那家伙几乎不睡的。」
莎耶轻轻点点头。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跟这男人只说过几次话,但是像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却觉得很放心。
雪、树、飞鹿,还有自己跟男人。她心想,在弦月之下,不如让只有这些东西存在的世界就此冻结吧。
她已经观察了这个男人很久。
这男人有着如野兽般的敏锐直觉,虽然得隔着相当远的距离观察,但她早已习惯从远方观察目标。即使从树林深处,也能够清楚地看见这男人的动作、声音,还有表情。
第一次看到他时,觉得这人真像狼。一匹离群索居的狼。
脱离群体的狼很惨,但这个男人身上却完全没有悲惨的感觉,就像只刻意远离群体、独自闯进山野中的狼,散发着平静的坚毅。
明明是个令人觉得难以亲近的男人,不过跟少年们相处时,又有着温厚的表情。那时候的他,就像冬天里的晴朗森林一样,畅然明亮。
他或许没发现,不过跟他一起在山野里行走的少年们,表情都非常安稳。
还有那小女孩。那顽皮的孩子总是直直冲过来,跳到他身上;一被他抱在怀中,就会露出婴孩般的安稳表情。而当他把孩子抱在怀里时,神色也是如此平静。
这个男人行事冷静,情感丝毫不外显——但是当他独处时,给人的印象变化极大,简直到了让人吓一跳的地步。第一次看到他那种表情时,莎耶不觉心口一冷。
望着他直直往深山走去的背影,莎耶心里涌现强烈的不安,心想: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今晚就要回到他的故乡?那走在阴暗森林、直入深处的背影,彷佛就要融入那片黑暗。
那一天,他跨越了不能跨越的界线,从此失去人类的样态。这男人身上有一种就算发生这种事也不奇怪的危险气息。
草丛中响起沙沙声,飞鹿立刻转过头去。
凡恩松开抱着莎耶的手,站起身。黎明的寒气扑上背来,莎耶抖了抖。
「……还好吗?」
凡恩低声问。莎耶点点头。凡恩透过微暗天色看着她。
「我去检查陷阱。如果你身体还可以,就帮忙生个火吧。」
看到莎耶仍然面色凝重,凡恩对她微笑着说:
「放心,这个季节的马是追不上『晓』的。」
莎耶这才终于放松——确实没错。
过去虽曾听说过,但若非亲眼见到,她还真无法想像飞鹿这种生物奔跑的样子。
而实际见到后,她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虽然都以「鹿」为名,但飞鹿跟一般的鹿完全不同,不仅更强壮,也敏捷得吓人。
正如其名,飞鹿的跳跃力相当惊人。但也正因为如此,跟马相较之下,飞鹿的动作更受到骑士技术所左右。
在漆黑夜晚的森林里,能瞬间当机立断,挑选不会被树根绊倒,也不会擦过树枝、被雪阻碍脚步的地方,凡恩的技巧实在令人惊叹。晓昨夜不但翻过山崖,还越过了两片沼泽。
不管火马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在冬天,而且还是入夜的山里追上那样奔驰而去的飞鹿。就算要追踪留在雪里的痕迹,也得等到天亮才行。驾驭飞鹿的甘萨氏族男子,昨晚还在追击穆可尼亚军,现在即使派出追兵,应该也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凡恩走过身边,晓便用鼻子蹭着他的腿。凡恩像是回应似的摸摸它的角,接着走进草丛深处。
莎耶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站起来,准备生火。
左脚很痛,身体无法随心所欲地活动,不过还是设法在凡恩回来之前生了一堆火。
凡恩单手拎着两只兔子,已干净地剥下毛皮、挖出内脏。
莎耶交给他几根适合的树枝,凡恩用小刀削尖树枝前端,做成木签。
兔肉烤得金黄,莎耶从系着绳子的小皮袋中拿出用油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