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也不可能动摇傲梵的成见。
傲梵大可换个说法,说神是为了将他们从身为奴隶的痛苦中解放出来,所以才这么做的。
那些人绝对不会愿意承认,神其实是个极为方便的理由,好让他们合理化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们知道凡恩这么想,或许还会打从心里觉得惊讶。
他们一定觉得,为了守护故乡跟东乎瑠军经历一番浴血缠斗,结果所有伙伴全部牺牲、最后还沦为奴隶的这个男人,怎么会没有跟他们一样的想法?
(东乎瑠的将领和军人确实可恨。)
把别人的土地视为己有的傲慢,让凡恩愤怒到血液几乎冻结。被当成奴隶在那地狱生活的怨恨,他也并没有遗忘。
但是翻遍自己的内心,依然找不到一丝跟傲梵等人那样,只要是东乎瑠人,想不分男女老幼全部赶尽杀绝的憎恶。
(或许……)
或许夺走自己最重要东西的,并不是东乎瑠吧。
闻着枕边小壶里飘来的水果酒甜香,凡恩闭上眼睛。
盘踞在内心这虚无的根源若是来自其他人或国家,或许还能得到救赎。假设自己能像那些男人,把全副热情投注于复仇,或许就能不去注视心中的黑暗。
凡恩轻叹了一口气——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夺走妻儿的是东乎瑠,就算真的站在他们面前,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一定还是跟现在一样吧——深沉、永不消失的虚无。
这种想法无法化为言语向人传述。就算告诉傲梵,他们可能也不会懂。
(他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那些狗确实很令人害怕。
不过,尽管不知道总共有多少只,狗毕竟是狗,就算有上百头,也不可能派它们去歼灭东乎瑠军。
东乎瑠是个大国。
光靠这群带来疾病的狗,不可能将东乎瑠赶走。脑中再怎么充满虚妄执着,火马之民应该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懂。
还是说,他们已经信奉那个所谓的晋玛神到疯狂的地步,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清?或者,他们还有一张没亮出来的王牌?
或许真是如此。傲梵最后并没有开口说明到底想要凡恩做什么,他只说,到晚上就知道了。
但傲梵说完后又补充的那句话,却像个难以下咽的异物,一直梗在胸口。
——到晚上就知道了……毕竟你是从晋玛之犬的死亡中复活的人。
(晋玛之犬的死亡 ……)
被那狗咬过后,凡恩曾做过一个奇怪的恶梦。把那场恶梦形容为死亡,让凡恩感到一股浑身发毛的诡异。
(在那之后的我……)
确实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如何不同,可是身体里彷佛有个跟以往的自己彻底不同的生物。
过去,那东西曾有好几次探出头来,企图占据身心。
(过去都还能找回自己,但……)
凡恩内心深处隐隐有个预感:总有一天,那东西会成为主宰,自己则会消失。
他双手轻掩着脸。
(我害怕的是……)
他打从心底害怕的是……其实,自己并不觉得恐惧。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不知不觉中,他有了这种感觉。
(当另一个存在主宰自己时,虚无感会消失。)
一直折磨着内心、让他觉得生命如此空虚的心情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生命的冲动。
而且,他不再感到孤独。个体当然还是存在的,但却有种融入广大河川中,跟其他存在融为一体的感觉。
(难道,傲梵知道我的身体里有那东西的存在?)
或许吧。
他说过,他父亲被咬伤后,一样活了下来。被那些狗咬伤后,又存活下来的人,可能都有相同的现象。
想到这里,悠娜的脸浮现眼前。
那些狗袭来时,悠娜曾经钻进自己怀里哭,当时的声音鲜活地在他耳边苏醒。
——欧跄、欧跄……那个……黑黑的……
(悠娜……)
说不定那孩子也一样。
被狂犬咬过的人,会像狂犬一样怕水、痛苦。同样的,被那些狗咬过的人,即使没死,或许也在身体里豢养着某种东西。
那是一个充满光的世界。是个就连黑暗看来都如此光亮的异样视野,彷佛一切都渐渐改变的感觉……
凡恩凝视着从排烟口照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他感觉彷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慢慢扩散到全身。
凡恩并不清楚,火马之民为了夺回故乡,究竟想让他做什么;不过,现在他深陷的状况早已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无比复杂、更难以捉摸的东西。
就在凡恩这么想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女人的声音。
——还有更复杂的内情。
凡恩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