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梵凝望着成群火马,低吟:
「这里太冷了。」
凡恩皱着眉。
「不过马应该很耐寒吧?」
傲梵摇摇头。
「其他的马是,不过火马就该沐浴在阳光下散发光芒。它们不适合这种多雪的原野。已经有好几头母马生下的小马都死在深雪中,冻到甚至无法靠自己的脚站起来。」
傲梵说着,嘴唇不住发抖,眼里充满愤怒。
「火马不会在有屋顶的地方生孩子,我们也学着北方人盖了马厩,但等到生产的时期,母马光是被墙壁包围就快气疯了,它们会用身体去撞墙,还有些母马因此骨折……看了让人很不忍心。」
傲梵摇摇头,脸上浮现苦笑。
「火马必须生存在灿烂阳光照射的原野。犹加塔平原是孕育火马的舒适母亲怀抱,离开故乡,被带到这种有厚厚积雪的原野,让这些家伙一年比一年更衰弱。
「明年不知道能生下几匹小马……也不知道其中有几匹能站得起来……」
傲梵紧抿着唇,调整了一下呼吸,盯着凡恩。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这些是飞鹿的话,你看得下去吗?你忍心看着飞鹿痛苦,渐渐衰弱下去吗?」
凡恩眼中浮现飞鹿们被绑在木桩上的可怜样子,沉下脸来。
看见飞鹿健康成长时的欢欣、看见飞鹿生病时的痛苦,这对甘萨氏族的男人来说,是一种超越理论、发自内心深处的情感。
这些男人或许也一样吧。
看着火马逐渐衰弱的痛苦日子,简直就是对身心的虐待。
这也是一种看不见未来的痛苦。犹加塔平原受到东乎瑠统治,他们不可能有回去的一天。唯有当火马全部死绝,绝望变成死心时,痛苦才有终结之日。
傲梵表情扭曲。
「被赶出故乡时,我曾经大喊。」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我攀上岩山山顶,朝着犹加塔平原吼到嗓子都哑了……
「晋玛神啊!我们做错了什么?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我们太软弱,败给贪婪的侵略者,所以他才发怒了?
「我觉得自己真没用,就像浑身骨头都散了一样,软弱没用到了极点。但我又觉得,这实在太没道理了。难道不是吗?我们只是安安稳稳地在故乡生活,那些家伙突然跑过来,把别人的土地当成自己的,还极尽嚣张跋扈之能事!连小孩都懂这个道理。」
傲梵的声音响遍原野,又渐渐消失。
「我们只是个小氏族,但我们过得无愧于天地,绝对不会去抢夺别人的东西。」
傲梵眼里泛着泪,看着凡恩。
「你曾经觉得命运很不公平吗?那时候,我真的这么想。
「难道这世界就是这样,就是这么不公平?难道弱者只有被吞噬、成为强者血肉的道理?身为小氏族的我们,活在世上是为了成为强者的饵食?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受苦?为什么有人得承担这样的命运?」
凡恩静静地听着傲梵的声音。耳朵深处,听见了另一个微弱的声音:
——为什么是我?
那是饱受痛苦,甚至因此无法成眠的年幼儿子,在艰难喘息下最后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从未消失在凡恩耳中。
有人能健康成长,有人却不能,究竟是谁决定这一切?
「我不断祈祷。我在岩山祈祷了两天两夜。
「神啊!我们并不想祈求什么过分的事情,只希望能拥有公平,请让善者拥有喜悦,请惩罚为他人带来痛苦的人。」
傲梵的表情突然松缓了下来。
「结果你猜怎么样?」
傲梵没等他回答,继续说道:
「我没有听到神启,我很绝望。我带着有如身处灰色雾霭中的心情离开岩山,回到氏族暂居的聚落。
「而在那里等着我的,非但不是救赎,反而是更深一层的痛苦——我父亲被狗咬了。」
一阵风声传来,马群抖动着身体,响起一阵踏踩雪地的喀喀声。
「我心想,原来这就是答案。我觉得神在告诉我们:『你们应当死绝。』因为那些狗就是『晋玛之犬』。」
「『晋玛之犬』?」
傲梵点点头。
「没错。是晋玛神赐予的狗。这些狗吃了被埋在墓里的病死火马肉,后来战胜疾病,获得神赐予的力量,我们把那些狗称为『晋玛之犬』。
「当东乎瑠那些家伙把火马的故乡变成污秽羊群的住处时,那些肮脏的羊也都接二连三地死了……」
哼,傲梵苦笑一声,回头看着战士们。
「我还真是迟钝,为什么那时候没发现,神已经有所作为了呢?到岩山祈祷的时候,我就像个完全没察觉父亲的深谋远虑,反而拼命追问的小鬼一样,不是吗?」
战士们脸上也浮现苦笑,点点头。
傲梵又转过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