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的寒意悄悄从心底冒出,像藤蔓般爬伸到整个胸口,连后脑和额头都感到一阵冰冷麻痹。
凡恩深深吸了一口气——畏怯只会阻碍思考。姑且不管自己,悠娜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现在可没有时间因恐惧而却步。
(好好想想。)
凡恩闭上眼睛。
(现在我只能看到片段。)
这些片段的那端,和某个无比庞大的东西连接在一起。
即将有事要发生——盐矿所发生的事,或许就是一切的开端吧。
凡恩张开眼,望向眩目雪地那端的黑色森林。
(待在那里的家伙,都看到我们了。)
那家伙一定也感觉得到,兽群、凡恩,还有悠娜,都被光索连接着。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是盐矿的幸存者……)
尽管脑中这么想,凡恩还是无法消除那股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
率领「独角」作战时,每当出现这种感觉,前方必有敌军埋伏。
不能轻忽直觉。有很多事早已注意到,只是还没有浮出意识表层罢了。
自己正被某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盯着、瞄准着。既然已察觉到,就不能忽视不管。
凡恩知道,一直以来藏在内心深处、早已忘却的感觉,现在翻了个身,终于清醒。那是决心迎战来袭的敌人时,异样敏锐却又大胆的心情。
凡恩缓缓走向森林。
如果真有人站在那里,一定会留下某些痕迹。
「……你怎么了?」
奥马叫住他。凡恩回过头,简短地回答:
「我要追查脚印,看看这些野兽从哪里来。」
奥马一定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吧。奥马皱着眉,表情暧昧地点点头,但没再多说。
凡恩再度往森林前进。
雪地会把不久前发生的事刻画在身上。凡恩眼里可以清楚看见野兽们踩着雪奔驰而来的痕迹。
控制着光索的家伙,就在那棵树下——比其他树更高大的那棵树。
雪地里残留的黑兽足迹,也都朝向那棵树。
(没错。)
唤回兽群的人,就在那棵大树下。
晨光中,高处的树梢轻轻随风摇曳,凡恩小心接近大树。
从雪地往森林边缘前进,地上的积雪也变浅了些。
不过还是清晰地留下了野兽们的脚印。足印上又盖着足印,还有些是根本不成形的。从这些痕迹可以看出,野兽们先群聚在这一小块地方,接着再奔向森林深处。
但是,里面没有人的脚印。
凡恩眯起眼,盯着那个曾看见人影的地方。他又退了几步,纵观整体,确认位置之后,再次检查雪上的痕迹,但还是找不到任何人的足印。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痕迹。
那是黑兽们在此止步的痕迹。每只野兽的爪尖都朝向大树根部,在那里停留片刻。
他脑中浮现了一个幻影般的景象:那群黑兽围成一圈,就像等待猎人指示的猎犬般,头朝着大树根部。
但是野兽头部所朝向的圆圈中心,却什么也没有——连鸟的脚印都没有,只有一片平缓、线条柔和的白雪,淡淡发着光。
(……为什么?)
那是梦吗?自己看到的发光人影,难道不是现实?不,那里确实有什么。否则那些野兽们不可能这样围成一圈。
就在这时候,凡恩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啪沙、啪沙,不疾不徐、悠扬的振翅声从空中慢慢接近。
还没看到,凡恩就知道那是乌鸦——是渡鸦。
那只大渡鸦流畅地穿梭于垂下的树枝间,接着张开翅膀,静静停在大树的树枝上。
它收起羽翼,俯瞰着这里。
凡恩紧抿着唇,跟渡鸦正面对望了一阵子。
渡鸦眼中没有敌意,只是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里。
不过,这样凝视了一会儿后,奇妙的事发生了——凡恩竟然无法再好好看着对方。那一身漆黑羽翼,显得异常刺眼。
漆黑的身姿逐渐膨胀,渐渐散发出庄严的光辉,令人目眩。
一股令人麻痹的寒意渐渐从额头蔓延到脑门——眼前看到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
凡恩硬是要自己把视线从渡鸦身上移开,转身离开森林。
「……欧跄!」
是悠娜的声音。
一听到那开朗的声音,宛如包覆着身体的薄冰渐渐消融,肌肤再次回温。
季耶正好牵着悠娜从帐篷走出来。季耶伸手遮住眩目的阳光,站在她身边的悠娜则是全身都被毛皮裹得紧紧的,正挥着小手。
「啊!欧跄,你看那里,有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