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渐渐远去。
能思考的自己渐渐退缩到身体深处,「我」一分为二,分裂成能活动的手脚,和看着这些动作的自己。站在帐篷里的他,看着另一个自己掀开帐篷的门,往外走去。
不知不觉中,风势已经减弱。
带来风雪的云层也淡了,夜空中快速流动的云让半月忽隐忽现,每次掩现,都有无数影子在覆盖着青白色雪花的大地上跃动。
附近出奇地明亮。
从鼻尖窜到头顶的味道、踏在雪上的无数声音、从森林彼端如黑水般奔来的影子,这一切都在脑中映照出鲜明的影像。接下来,那些家伙会从何处来袭、如何攻击,每个位置都在他脑中留下发光的轨迹。
凡恩彷佛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开始奔跑。
身体难以置信地轻盈。他飞也似的将白茫茫的大地抛在脑后。
黑兽群聚在围篱外。
那群黑兽像是在避开什么,一边绕路,一边接近围篱。
连想都不用想,凡恩便知道它们这么做的原因。是墨荷蒺。看来那些家伙也会被这味道扰乱心神。
渐渐的,眼前所见风景和包含各种丰富气味的空间开始微妙地融合在一起。在这气味的风景中,黑兽正奔驰着。
几个影子一边低吼,一边开始包围围篱,害怕的飞鹿们纷纷挤在另一侧的围篱边。
这时,又有其他影子,悄悄朝鹿群的方向去。
发出低吼威吓猎物的野兽是所谓的助手。而负责狩猎的野兽则接近飞鹿背后,压低了身子准备跳起。
那家伙会越过栅栏。
在实际行动前,凡恩已经看到它跳跃的的轨迹。
鹿群想要求生的心跳,不知不觉中跟他自己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凡恩像公鹿般背对着鹿群、面对黑狼,微微低头,从侧面上前攻击野兽。
野兽发现了,转过头来。
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奇妙的事发生了——自己竟一分为二。
一个是呼应着飞鹿们恐惧的波动,觉得该保护鹿群、挺身作战的自己。
在更深层之处,还有另一个渴求野兽气息的自己。
野兽停下了动作。
它们同时静止,看着凡恩这里。将它们结合在一起、炙热鼓动的生命之索,竟和他自己的相连在一起,一同脉动着。
渐渐的,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光线的流动。
无数光脉瞬息不止地往四面八方流去。有些彼此纠结交缠,有些则规律跳动着。
天地间的一切,都变成快慢不同的流动。
森林中的树木变成绿色的光流,从地底向天空散发光芒。这些光流和苍郁阴暗的枞树林渐渐重叠。
大如山猪的雄兽站在凡恩正前方,定睛凝视着他。
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凡恩眼前一阵模糊;等到他发现时,眼前竟出现一个伸展着四肢、作势要扑上来的高大男子。
凡恩一惊,抬头看着那名男子,却忍不住往后退。
(这……这是我?)
脑中才刚出现这个想法,又迅速回过神来,对方看来仍是只剽悍的雄犬。
只要他想,沿着这鼓动着的生命之索,他可以和任何一只山犬相连。
(这些家伙,就是我。)
现在只要拉动这些光索,「我们」就会跟着动……凡恩如此感觉到的瞬间,远方吹起一阵如风气息,就像拉动马的牵绳般牵动着光索。
成束的光索,往森林彼端那棵巨大的枞树延伸。
那里一定有什么——有 「什么」握着这束光索,硬是想从凡恩手中将光索抢回来。
和野兽之间的连结突然断裂,四周蓦然陷入一片寂静。
眼前的野兽眼露凶光。
凡恩一阵战栗,简直就像洗了个冷水澡。
剽悍的雄犬龇牙咧嘴,往空中跃起。
凡恩突然低下头,就像用犄角撞击般,用柴刀的刀背往对方露出尖牙的鼻梁打去。
随着传回手中的扎实感和耳边的一声惨叫,雄犬像颗球般弹落地面。
就在这只雄犬滚地翻身的时候,其他野兽也一拥而上。凡恩丢开柴刀,紧握着拳头,一一击退从左右来袭的这些家伙。
拳头打中的那瞬间,有种手臂被对方用力拉走的感觉。凡恩怎么也挥不开这种感觉,但被他击退的兽群仍纷纷被打飞,掉落地面,翻滚了一阵。
耳朵好像听到尖锐的声音。
野兽们也同时停下了动作,转向森林彼端,侧耳静听。下一个瞬间,它们转身拔腿狂奔。
凡恩望着它们离去的方向,心下一惊。
野兽们正往帐篷跑去——奥马和多马正举着火把在帐篷入口看着这里。
快逃!他想叫,却无法说出任何言词。
这时,帐篷里有个小小的影子摇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