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白天,伊撒姆还好好地活着。
赫萨尔带着真那走进病房,利姆艾尔坐在伊撒姆床边,正在替他把脉。
午后的光线将利姆艾尔的侧脸照得白亮。历经长途旅行,又一天一夜没睡,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疲态。
(明明已年过六十,祖父却还是这么硬朗。)
对于这位除了传授医术知识,也代替早逝的父亲教了他许多事的长辈,赫萨尔对利姆艾尔的敬爱难以言喻。不过每次面对面看着利姆艾尔,赫萨尔心里总是觉得有点紧张。
尽管赫萨尔就站在身边,不过直到把完脉为止,利姆艾尔都没有抬起头。
直到他轻轻将少年的手臂放回毛毯下,这才抬头看着赫萨尔。
「血压下降了一点,脉搏也很慢,不过状况还算稳定。」
赫萨尔点点头。
「谢谢您。接下来我来吧,您请去休息一下。」
利姆艾尔站起来,直了直腰。
「也好。不过要是有什么变化,马上来叫我,不用客气。」
「是。」
利姆艾尔离开后,房间里充满着无声静寂。
伊撒姆微张着嘴,正沉睡着。看着他苍白的脸,赫萨尔心想:
(……那额头底下,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
苍白却光滑的皮肤。皮肤底下有薄薄的脂肪、骨头,还有大脑。脑中究竟产生了哪些活动,让人思考、感到痛楚和颤抖呢?
小时候,每当祖父讲起人体内部的结构,赫萨尔就会有种不可思议的错觉,彷佛能看穿人的身体,看到里面各种东西活动的样貌。
长大成人后,现在仍偶尔会看到那种幻影。
尽管失去意识,但为了维系生命,身体还是会不断运作——跟那个在思考、有想法的自己简直就像不同的生物,即使在沉睡期间,仍不断活动的组织……
陷入深沉睡眠的这名少年,他的身体现在正为了延续生命奋力搏斗着,且无关意识。
身体是什么?生命又是什么?每次看到人的身体,赫萨尔就忍不住想起这些。
赫萨尔轻轻整好有点凌乱的毛毯,叹了口气。
他转头看着站在房间角落的马柯康。
「帮我拿茶来吧。」
「是。」
「还有真那的。」
马柯康点点头,真那慌张地摇摇手。
「不、不用了……」
「别客气。不差这点工夫。」
马柯康笑着,他手刚放在门上,房外有人便犹豫地敲着门。
门一打开,站在走廊上的是马扎伊。
他两眼充血,看来好像发烧了。
「马扎伊大人!」
马柯康不禁开口叫着,马扎伊怯生生地往房内窥探。
「……伊撒姆现在状况怎么样?」
赫萨尔站起身,对他说:
「您请进吧。」
马扎伊进了房,走近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儿子。
「现在靠药物让他睡着,不过病情很稳定。」
听到赫萨尔这么说,马扎伊紧绷的脸才终于放松下来。
「是、是吗……」
似乎说不出其他话的马扎伊把手放在床头,凝视着儿子。脸看来有些泛红。
「您好像有点发烧。」
马扎伊转过头来,点点头。
「不久前,喉咙开始有点痛。」
马扎伊看了放在床边治疗台的注射器一眼,又看着赫萨尔。
「我拜托米拉儿师也替我打新药,但……」
「她拒绝了吧?」
「是啊。」
马扎伊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激动地喘气,连肩膀都跟着上下抖动。
「为什么?」他问。
赫萨尔让马扎伊坐在椅子上,一边替他把脉,一边解释:
「这种药可能会引起很激烈的过敏反应。」
「过敏反应?」
「对。可能会无法呼吸,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马扎伊皱着眉。
「但您已经替伊撒姆注射了吧?」
赫萨尔眨眨眼。
「对。因为伊撒姆的身体很明显已经吃不消了。」
马扎伊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勉强挤出话。
「我现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