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恩握着儿子的小手,轻声对他说:
(那该不会是……)
隐隐听到叫声,凡恩一惊,睁开双眼。
眼前的美丽光芒瞬时消失,又回到充满黑暗污臭的现实。
还听得到……声音很远。
这地底层叠着许多因挖掘岩盐而形成的洞窟,看来有如蚁巢,但他听到的并不是被锁在这一层的奴隶所发出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完全没停过。
呻吟、啜泣、简直不像人声的兽般咆哮,总是不分昼夜不绝于耳,那些声音几乎已不成声,只是种噪音而已。
但现在听到的声音很明显有所不同,正因如此,耳朵才能清楚地辨别出来。
那声音听来很急迫。在空间里不断回荡,叠成好几层声音。
那是带着恐慌的叫喊、嘶吼声。一开始是通往外面的上方坑道有异状,接着,骚动渐渐往下移动。
(……怎么回事?)
凡恩撑起上半身,蹙起眉头。这时,刚好看到一名奴隶拖着铁链站起来;那奴隶就被绑在离坑道出入口的干道最近的地方。
位于坑道跟干道交叉口的火把,映出那男人一边惨叫一边扭动身体的影子,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迅速无声地窜进来。
(……狗?)
在晃动的火把亮光下,可以看到发亮的毛流,但周围实在太暗,无法看清完整的样子——有点像狼,但又比狼小。
(该不会是山犬?)
故乡的山里有许多极为剽悍残酷的山犬。看那影子的身形动作,确实很像山犬,但山犬为什么会来这种……?
位于入口的奴隶和那影子纠缠交错,接着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惨叫。
「……乌里亚,基?奥诺,洛吉?」
睡在身边的男人也跟着起身,望着前方的黑暗,怯生生地开口。那男人面朝着凡恩,像是在提问,但凡恩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会在这盐矿工作的,几乎都是东乎瑠的死囚,或是从南方带来的战俘,很少遇到语言相通的人。来自阿卡法的可能只有凡恩一个。
凡恩对身边的男人耸耸肩,开始环视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用的东西。
如果把那条将自己锁在岩盘上的铁链缠在手腕上,或许还能派得上用场,但脚踝被脚镣铐着,就无计可施了。
那黑色野兽接二连三袭击奴隶,慢慢往这里接近。
「喔呀!喔呀!喔呀!」
身边的男人惊叫着,挥手想赶走野兽,但野兽并没有停下来。
野兽跳向男人的刹那,凡恩奋力用没铐住的左脚踢向野兽侧腹。
被踢飞的野兽发出短促的哀鸣,但是在背部即将撞上岩壁前,竟一个扭身,反踢岩壁一脚,稳稳落在地面上。
令人难以置信的俐落身手。
凡恩哑口无言,与那野兽正面对望了片刻。
黑暗中,那对绽放着异样光芒的金色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这里……下个瞬间,一团黑影迫近眼前。
有些暖和的气息包围着脸。野兽嘴里散发出有如刚裂开的新鲜木头般奇妙的草腥味。
野兽的牙齿深深嵌入凡恩下意识护住喉咙的手臂。
先是感受到手臂上彷佛被硬物夹住的压迫感,马上又转为利齿咬破皮肤的剧痛。
凡恩在呻吟中抓住那团黑影的鼻子,沿着长长的鼻梁往前,手指往对方眼睛一戳。
野兽发出一声惨叫,松开凡恩的手臂,闭上受伤的单眼,只往后方蹒跚退了一、两步,却没有逃走,又咬了隔壁男人的脚。就这样接连咬伤奴隶们,最后消失在坑道深处。
凡恩按住被咬伤的手臂,粗喘着气。虽然痛得厉害,但没什么出血。
其他奴隶也各自按着被咬的地方,略显亢奋地互相探问。
大家都被铁链绑着无法脱逃,所以野兽突然袭来的恐惧也更加骇人,不过一阵骚动过去,倒是没有人受到危急性命的重伤。
「奥他库,耶杰!拉吉,洛吉,盖得、迈耶!」
凡恩低头看着身旁一边不停咒骂,一边按住脚呻吟的男人,不禁皱起眉头。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要攻击人?
山犬也好,狼也好,除非饿到极点,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跟孩子,否则并不会轻易攻击人。
难道是遭到追赶,才会逃进盐矿?
若是因为畏怯或恐慌,当然有可能出于反射而咬人。不过……
(那家伙丝毫没有怯意。)
在一瞬间四目交接的金色眼珠。那双眼睛就连一点亢奋的神色都没有。不如说它像是在冷静地观察四周。
(那是士兵的眼睛。)
冷静执行任务的士兵就是那种眼神。想到这里,凡恩摇摇头。再想也没有用。
他使劲地挤压伤口周围好几次,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