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轮椅快速过来,彷佛等待多时一样。那堵墙壁因为有消防栓而略显阴暗,亚也这时突然发问:「医生……我可以结婚吗?」
「不能。」我不假思索地反射回答道。随即心下暗想: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呢?一定是有暗恋的对象吧……莫非是那个男生?
我接着看了看坐轮椅赶来,本想和我好好交流的亚也一眼,她或许是被我刚才那句冰冷、生硬的「不能」吓到了,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惶恐的神色,令我甚感不安。
亚也目前就连做好分内事都困难重重,加上就连她自己都能察觉到病情正在不断恶化;这种情形之下,完全没有必要为能否结婚而感到烦恼。换句话说,亚也根本没有考虑结婚这件事的必要。
然而,现实毕竟和想像存在一定差距。这段期间亚也不但长高、胸胀,而走路摇晃也使得来访的生理期因此变成件麻烦事。亚也察觉到自己正在由少女成长为女人,难道不应该考虑结婚、成家、生子等身为女人最基本的个人问题吗?因此,我为自己独断做出的贸然结论感到羞愧,更因此反省:认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竟然还是不能充分理解亚也的心情。
这件事给我的冲击力之大,是我自开始看诊以来前所未有的事。直到今天,亚也受到巨大刺激后惶恐万分的眼神,依然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之中。
正当心有余悸之时,我又听到亚也问:「为什么不能?是因为会把病传染给宝宝吗?」于是我急忙改变为比较容易接受的说法:「结婚一定要有对象是吧?那也要对方知道亚也所患的病,并且还同意结婚……只是,这样的结婚对象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呢?有这样的人存在吗?」说法虽然还是有些残酷,但我自认这比模棱两可的含糊回答,更能达到消灭幻想的作用,且立竿见影、效果显著。
「嗯——」看着摇头晃脑的亚也,我感觉头脑发热胸口颤抖,我甚至不记得:随后她究竟是脸先染上红晕还是热泪先盈眶?只记得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都待在原地一言不发,一动也不动。
「医生,我……可以结婚吗?」其后数日,亚也的问题一直萦绕在我耳边久久未能消散。此外,那个经常来探望亚也的男生,大概也因为学业繁忙抑或其他原因而逐渐消失无踪。但亚也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天坚持去做复健治疗,在病房内也是谈笑风生,一如往昔。
这次住院将近结束时,亚也一直因为站立时引发头痛、恶心等低血压症状而倍感烦恼。加上偶尔遭遇同病房患者猝死的突发事件,她表现出内心对于死亡的强烈不安,脸上总是一副黯然失色的表情。见到这种情形,我安慰她说:「你这时担忧病情恶化还为时过早,你距离死亡还远得很呢。」听了我的话,她用力点点头,渐渐又恢复平常有说有笑的样子。
然而,此时的她,就连日常生活也需要人照顾,因此不得不拜托我找寻更加专业的医院,也就是转至允许看护陪床过夜的医院。我经过多方努力,不久终于在丰桥市内找到一家符合上述要求,并且距离亚也家也非常近的医院。
我最近刚从潮香女士那里了解到两年多没有见面的亚也近况,另外,和我同一所大学的年轻医生正好被分派至亚也所在的医院,经过他所提供的情报,我可以得知:亚也还是老样子,无论到哪里都很受欢迎;看护阿姨当她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经常对和亚也患同种病的孩子讲起亚也的故事以示激励,若问有谁从中受到最大的激励?起码单从现在看来,那个人或许就是我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