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话 明天的去向

她真的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迟迟无法联络上奶奶在神户的熟人。唯一一位能联络上的人也没办法来参加葬礼。最后只有自己家人送走她。

  丧礼三天后的早晨,奈津子再次前往东京。

  在新干线里睡了一路,来到东京车站时发现上空有好几架直升机。

  地下铁全线停驶。看了看放在包包深处的呼叫器,有好几通家里传来的讯息。

  她很想打电话,但公共电话前大排长龙。终于轮到她打通了电话,母亲流着泪不断重复问:「你没事吧?小奈真的没事吗?」

  听说东京有好几条地下铁被施放毒气,很多乘客都被送到医院去。

  搭上还在运作的地铁好不容易辗转换乘回到公寓,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她急忙打开电视,萤幕上是直升机的空拍画面。

  从上空拍摄的画面可以清楚看到,许多人倒在地下铁地上出口前,按着喉咙和嘴巴,痛苦地躺在地上。

  她想起两个月前地震的影像。

  当时奶奶就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片烟雾下。她一定在崩塌的街道当中,拼命地呼救、哭泣。

  自己总是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发出不成话语的声音。这不经意发出的声音之大,连自己也觉得惊讶。不知不觉中,她握紧了拳头。

  真不甘心。自己什么也办不到。

  紧握的拳头慢慢舒展。

  她鲜明地记起奶奶的背和手的触感。

  四月上旬,早上十点,奈津子带着狗饼干和玩具来到八棱高中。

  光思郎早上通常会跟工友藏桥在一起,但是今天却不在工友室。藏桥说,这几天它通常待在图书馆附近。

  走到藏桥说的地方,光思郎果然坐在图书馆边。

  它隔着铁网眺望十四川那排樱花树。

  开花时期人潮汹涌的河边小道,现在显得十分安静。树枝上长着茂密的嫩叶。清新的绿树一直延伸到铃鹿山群。

  奈津子叫了光思郎,蹲在它身边。

  「还记得我吗?毕业典礼那天,我们跟奶奶一起拍了照喔。」

  刚刚还在看樱花树的光思郎,用温柔的视线看着奈津子,接着嗅起她的脸颊的味道。

  「你记得吗?真聪明。」

  奈津子怜爱地用双手摸着光思郎耳后根。那对圆滚滚的褐色眼睛,直盯着奈津子看。

  「奶奶死了,但是她留下了钱,要我们去吃些好吃的东西。所以我带了零嘴来给你,待会记得吃喔。」

  嗅着脸颊味道的光思郎开始舔起奈津子的手。

  「我跟你说喔……。」

  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她连入学典礼都没有参加就退学。东京的公寓也退租了。

  虽然父母亲强烈反对,但她还是决定以医学院为目标重考。入学金、上学期的学费,以及来到东京花费的钱全都浪费掉了,但她觉得是奶奶留下的东西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奶奶在放邮局存摺的袋子里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扣除自己的丧礼费用,剩下的钱希望都用来资助孙女念书。另外还有一笔奈津子和久美子名义的定期定额存款,说是要用来送她们成人式的正式和服。

  在那之后,奈津子重考一年顺利进了医学院,但今后还有六年、将近七年的时间要给家里带来负担。所以她的志愿只填了这附近国立大学的医学院。

  去东京那一天,奶奶本来想给自己的那包钱,也在遗物当中。她把其中的一半拿来买礼物给光思郎,剩下的一半,等到自己将来当了医生,打算拿去买好吃的东西或CD。

  这些话告诉一只狗对方也听不懂,但她还是说得很起劲。

  「行吗?我这样真的行吗?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再上医学院?万一这次没考上,还得重考怎么办?到时候又要增加爸妈的负担。……。我怎么会做出这么没效率的事?真是狼狈。」

  光思郎用头蹭着奈津子的肩膀。奈津子抱着它的身体,感觉好温暖。

  「光思郎,你好温暖哦。」

  被舔着脸颊的奈津子笑了。好像受到了鼓励。

  摸着白狗的背,奈津子伸手挡住早晨的太阳。

  明天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所以现在才要拼命地学习。用自己这双手改变未来。

  这双手可以守护鲜活温暖的生命。

  用这双手,掌握住明天的去向。

  * * *

  把头靠近高举的手,就能得到温柔的摸摸。

  小奈。毕业典礼时,她奶奶就是这样叫她的。

  小奈的脸颊有杜鹃花蜜的味道。

  那味道里混杂着之前不好的味道。

  光思郎很清楚那种带着酸的味道。那是害怕时的味道。对某种东西产生恐惧时会出现的味道。光思郎舔着她的脸颊,想替她舔掉恐惧,那不好的味道终于渐渐淡去。现在只剩下舒适如花蜜般的香味。

  它安心地摇摇尾巴,小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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