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听完茧学姊的话,司仪想要收回麦克风,然而她从司仪手中抢下麦克风,又接着说:
「所以,告诉我,为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更寄予厚望的你,会放弃写作?」
这个问题不允许「不知道」、「想不起来」这种答案。但是,我逼迫自己、被茧学姊逼迫,结果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脱口而出。
「我以为茧学姊离开以后,接下来我一个人也可以,然而我一个人写出来的长篇投稿后落选。说到我的成就,就只有在文艺对战中大获全胜……」
那个时候,我确实是怀着要击垮加贺县学长的心思写出作品的,就彷佛为了一消落选的怨气。
「可是,我终于醒悟了,我学到的技术,就只是单纯地欺凌弱者而已……我无法强烈地打动读者的心,沦为只能击垮眼前对手的写手。」
沦为——自己说着,觉得完全就是如此。
「如果我继续投稿奖项,或许已经成为作家了,但那一定不是和茧学姊一起欢笑那时候的渴望……」
这并不是在讽刺现在的一色虹。不过,有些人在感觉偏离了自己铺设的理想轨道时,就会停止奔跑。
「茧学姊倾注那么多心血栽培我,我却只能把这份力量拿来欺凌弱者,这让我觉得可悲极了……所以我放弃了写作。」
茧学姊瞠目结舌,彷佛被雷劈到一样。如果我的话以任何形式刺入了茧学姊的心坎,那么那两年也算是有了回报。
「渚,那你是因为想到我,才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吗?」
「那个时候,茧学姊就是我的一切,就是有过那段光是回忆起来都璀璨耀眼的时光,即使现在过着平淡无趣的生活,我也不在乎,所以我不能做出玷污那段时光的事。」
「这……我……」
茧学姊的脸上浮现强烈的后悔,我成功让茧学姊——让一色虹张口结舌了。光是这样,就让我百感交集。
「我满足于我现在这个样子,但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向茧学姊道歉,抱歉我这个学妹这么不成才。」
说完之后,我深深行礼,结束致词。然而没有听到掌声。我不安地抬头,发现茧学姊泪水盈眶。
「居然害我哭了……你变得很厉害了嘛,渚。」
接着她拭去泪水,以这句话作结:
「没能等到你变厉害的人是我呢。」
晚了几拍,如雷掌声响起。
「……完美回收标题了呢。」
我和志麻子一起吃着午餐,告诉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还在奇怪,难得你会找我吃饭,不过听你说完,觉得真是来对了。等于是沦为怪物的才谷屋学姊被过去的自己击倒了呢,真完美的结局。」
我个人是想要把时序整理得更好,但尽管描述得让自己不甚满意,反应却这么好,我觉得很开心。
「……那,后来才谷屋学姊怎么了?」
志麻子心急地问,如果在这时候秀一段感动的后续,感觉她会替这餐埋单当作赏钱,但那样就太过头了。
所以我直白地说:
「我也不晓得耶。」
「蛤?」
志麻子敲出声响放下刀叉。我的回答似乎出乎她的意料,她恶狠狠地瞪过来,若是不好好打圆场,刀叉搞不好会变凶器。
「发生了美丽的奇迹,学姊洗心革面,皆大欢喜——要是这样就好了,但现实又不是故事,人没办法那样说变就变吧?而且一色虹干过的各种蛮横暴行也不是就一笔勾销了。」
最重要的是,婚宴结束后还不到一星期。
「说得也是。一般说的完美结局,只是在幸福的巅峰把故事剪掉而已嘛。」
「对啊。我和茧学姊的事也是,若是把不好的地方都剪光,就成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奇妙的是,茧学姊往后会如何面对我,我完全无法想像。但既然我们现在的关系变成对彼此说的话极尽猜疑,有时还拿过去的事当成伏线交谈,实在不晓得是否还能回到学生时期那时候,而且我也已经不像当时那样天真无邪了。
「可是,你可以称赞一下我强硬的手段,因为我假装我早就知道茧学姊是一色虹了。」
听到我的话,志麻子刚拿起的叉子又掉了下去。
「等一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我听三木谷说,才第一次知道。」
「那,你那些全都是骗人的嘛!」
什么骗人,说得太难听了。我是游走在犯规边缘,公平竞争。
「请说是『虚张声势』。」
茧学姊常说我的作品是「用脑袋在虚张声势」,只是现在终于能亲身实践罢了。
「有意思的是,说着说着,后语自己就对上前言了。说到最后,我放弃创作的理由自然地溜出口中时,我自己都觉得『原来是这样啊』。」
可怕的是,因为这样,我内心的空白被彻底覆盖,我封笔的理由真的完全变成这样了。
「是说,为什么你要向我揭露其实你本来不知道?」
志麻子一脸复杂地看着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