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叫〈等到我变厉害〉,结果内容烂得要死的话,岂不是教人笑不出来吗?」
「渚,这真是今年最幽默的一句!」
茧学姊开心地笑,却对我造成连环打击。又不是故意搞笑,她却笑成这样,简直就好像我平常只会说些无聊的话。不,这或许是事实……所以我写出来的小说也很无趣。
「哈哈哈,抱歉抱歉,别这么难过。」
如今回想,茧学姊应该也在日常中被责编说些刻薄的话,沮丧不已。在这样的状况中,她却仍安慰我,我相信她的温柔是真心的。
「那,我给你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建议。你觉得对我而言,阅读的乐趣是什么?」
「不要一边说要给建议,一边又反问人家好吗?我不像茧学姊那样,能说些机灵的话……」
「啊,我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刁难呢,那我直接说答案了。你在读小说的时候,会不会读到开头几页,就猜到『八成是这样的故事』?」
「会啊。只要读得够多,就算读到新作品,也能猜出大概的套路……」
「不管任何故事,一旦开始,就会走向既定和谐的结果,我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如果作品能在好的意义上背叛我的预测,就会让我陶醉到不行。」
「……啊,我现在在写的东西,开头是很有趣,但结尾很平庸。」
「你是那种写作时,会先决定好收尾再动笔的类型吧?我猜大概就是这个做法不好吧。怎么说,在不好的意义上就像是画地自限,所以没办法突破限制。对了,就回到你觉得有趣的地方,以全新的心情重新接下去写如何?」
茧学姊的提议乍看之下正确,但我依旧半信半疑。
「可是不先决定结尾就写下去……这不是很难吗?」
「人生不也是如此吗?打开伟人传记,它会告诉你,凡事只要全心全意去挑战,也是有既定和谐之外的结局在等着你。」
「我觉得伟人背后,有千千万万个失败者……」
「别钻牛角尖,不过就是小说罢了。」
听起来就像醉鬼的胡言乱语,但紧接着茧学姊正色又说:
「不过……如果写着写着,原本觉得很无趣的角色,竟有了意想不到的急速成长,不觉得超爽快的吗?就好像自己创造出来的事物离开自己,独立成长……」
「确实是呢。」
「在我认为,创造的精髓,在于邂逅超越创作者自己的预期,变得有趣的角色和故事。」
「这……要变得多厉害,才能达到那种境界?」
「难说呢……我也想知道啊。」
茧学姊说完,直接在地上躺了下来。
「喂,很没形象耶!」
我想要把茧学姊抱起来,但她已经陷入半睡半醒,醉意似乎相当浓了。
「所以……你也要快点变厉害喔。」
后来我设法把茧学姊搬到床上让她睡好,在她的房间重新撰写〈等到我变厉害〉,我依照茧学姊的建议,从自己觉得有趣的地方重新写起。我觉得不光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一股不知其来何自的兴奋驱策着我,我在黎明时分完成了稿子,虽然最后结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但真的有种大功告成的感受。
唯独那瞬间,我感到自己真正接触到创作的喜悦了。
看看时钟,距离婚宴只剩下十分钟,但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茧学姊的婚宴顺利开始。
「接下来我们请新娘的学妹,相内渚小姐为我们致词。」
我空手上台,开始致词。开头是将学姊撕破的致词稿重新精简过的回忆,茧学姊的表情显得无趣、阴沉,若是状况容许,搞不好还会打哈欠。
因此我在这时候加速冲刺。
「以前茧学姊对我说过,『创造的精髓,在于邂逅超越创作者自己的预期,变得有趣的角色和故事』。」
茧学姊的表情动摇了。
「在场的各位或许不知道,但以前茧学姊陪在我身边,整整锻炼了我两年。我自认为写得相当不错了,当时的朋友也说,我在校内没有敌手。」
感觉得出底下的宾客在迟疑「这里是笑点吗?」我不理会,继续说下去:
「但茧学姊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的学妹如此奉献,从这个意义来说,对茧学姊而言,我并不是学妹……我想,我是她的角色,是她的作品。但我太不中用了,不管学姊再怎么悉心照料我,我就是没有开花结果……结果我没有成为作家,这个现实就是答案。」
难不成,如果我跳脱茧学姊的预期……就会是最精采的报复?
「我很尊敬茧学姊,她从未离开这条坎坷的道路,精益求精,终于登上了一流作家的巅峰。对吧,茧学姊?」
在致词中对新娘说话,应该违反礼仪。但如果是一色虹,为了逼迫角色,会不择手段,这是我对茧学姊的致敬。
司仪一脸为难,把麦克风递到茧学姊那里。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生气,但很快地挤出笑容回应我。
「渚,你太谦虚了。你的文笔完全足以成为作家……只是,成为作家并不是终点,而是起点,要持续走在这条严峻的道路,也不是件易事,我也认识很多半途而废的人。渚才是聪明人,我只是下不了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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