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已经放弃创作,忙于求职、过着上班族生活,失去了阅读习惯,因此也没发现一色虹已经爬上了更高的一层楼。
「一色虹成为当红作家,渐渐提出任性的要求……一开始是向初代责编报复。在一色虹的压力之下,初代责编在公司待不下去了。」
「没办法那么容易就逼人辞职吧?」
就算出版社的环境与社会有些脱节,应该也无法做出正常企业所不容许的行为。
「公司当然没办法轻易开除自家员工,但还是可以调职位。如果世故圆滑一点,或许是能在新天地学会新工作,但都一大把年纪了,却得抛弃过去的资历的话……也是会有人辞职吧。」
确实,我们职场也有类似的情形。
「唔,我也是有气不过的作家,打算等我当上总编,就不跟他合作了……不过一色虹显然做得太过火了,那种人一旦越线,就控制不了自己吧。出道当时把一色虹批得一文不值的资深书评家因为一点细故,在网路上引发围攻;最近则是社群媒体上有几名黑粉被肉搜示众,因为写了一色虹作品的坏话,黑粉确实理亏在先,但那实在太过头了,对方可是一般民众啊。」
就算听到紫织这么说,我也无法将我认识的茧学姊和变成怪物的一色虹连结在一起。
「最近的话……是结婚对象呢。男方是业界知名的帅哥编辑,人家本来已经有论及婚嫁的对象了,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但男方和未婚妻分手,选择了和一色虹结婚。那是当事人自己的决定,所以我也不想说三道四,但也没办法打从心底祝福就是了。」
我一阵欲呕,感觉就好像我所认识的茧学姊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了。
「『若是无法创造出有趣、金钱无法衡量的事物,就没有价值』——怀抱着这样的意识,拼命在文坛求生的人气作家,却翻转成『我价值非凡,所以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从某个意义来说是当然的,现在景气又这么差嘛,就算拿掉一色虹,也不可能轻易找到可以取代她的畅销作家。」
「也就是说,没有人阻止得了她?」
「没错——我是很想这么说,但冷静想想,倒也不是如此。」
「那——」
就阻止茧学姊啊——我正想接着说下去,发现紫织正指着我,把话吞了回去。
「就是你啊。」
「怎么会是我?我只是她学妹,而且都失联那么多年了。」
「如果一色虹的经历有什么污点,那就是对你的那一连串对待吧?」
「咦?」
「进入出版业,得知一色虹的那些背景后……我觉得她是把责编对她做的事,就这样全部转为发泄在你身上。」
这么一说,我心里全是底。
「……如果我成了职业作家,或许就会成为一桩美谈呢,就可以说多亏了一色虹学姊的锻炼,我才能出道。」
紫织苦笑。
「最近某位作家也因为过去的年少轻狂,失去了社会地位……一色虹对这些事很敏感,应该是想要笼络你吧。」
我认识的茧学姊不是心机这么重的人,但一色虹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高部,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写作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直接的答案,但我看出类似的假说了。」
「假说?明明是你自己的事吧?……好吧,你继续说。」
「当时的我很迟钝,因为得到茧学姊的一对一指导,欢天喜地。可是,和茧学姊相处的那段时间,或许其实对我造成了莫大的压力。升大三的时候,我原本打算在茧学姊毕业以后也继续投稿文学奖,然而实际上从茧学姊的束缚被解放的欢喜更要强烈……我透过和加贺县学长的文艺对战发现这件事,就此封笔,这样的情节会不会过于完美了?」
不过我自己说着,仍感到不太对劲,有种把不合的拼图碎片硬是嵌进去的触感……是尽管有一部分为真,但这并不是属于我的真相吗?
「情节喔……你说得事不关己,却又浑然天成。你果然打从骨子里就是个作家吧?」
「这要是以前的我,听了一定会很开心。」
看到我对小说没有留恋,紫织一脸遗憾。
「唔,怎么说,不管是要被她笼络还是要反抗,都是你的自由……不过等一下你打算用什么表情去见她?」
在前往婚宴会馆的路上,紫织这句话一直在脑中回响。
和紫织道别后,我直接前往婚宴会馆。那家迎宾馆年代久远,但维护得宜,看得出茧学姊为这场婚宴砸了不少钱。
「这样,他们三个都不是犯人啊。」
距离婚宴开始不到一小时,尽管时间如此紧迫,茧学姊仍特地拨空见我,明明应该有一大堆人想要向茧学姊——一色虹寒暄致意。
「对。我认为直接问也没有意义,所以没问,但从对话的感觉,我觉得应该都不是。」
「那,结果不晓得犯人是谁?」
「倒也不是。」
听到我的话,茧学姊微微扬起了唇角。
「和高部见面以后,我发现了一件事。不管是漫画原作家加贺县学长、想要成为作家的和泉、职业作家三木谷,或是文学编辑高部,过去都被『写出烂作品的人没有价值』这样的价值观支配了。当时的文艺联盟,就是那种氛围对吧?」
「……对啊对啊,好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