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二十三年(一五五四年) 一月 近江高岛郡朽木谷 朽木城 竹若丸
三好长逸用可怕的眼神笑着。装傻是没用的,对方已经将我们的事调查透彻了。我大概也知道了他们的消息来源,事情变得棘手了。诚实为上策吧。
「因为将军大人一直闷闷不乐,所以想要逗他开心。这道策略原本就不太可行,但作为消遣还算可以。」
我刻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只是玩笑话,小孩的玩笑话,明白吗?
「……消遣是吗?」
「……正是。难道你认为有可行性吗?」
「……」
长逸无言以对,也就是说他认为不可能。担心的人应该是三好长庆,他的父亲被一向门徒杀害,因而心中留下了阴影。他大概只想到我们会利用一向众,而没有考虑过可行性吧。眼前这个男人也知道这点。
「如果成功让加贺割让一半国土,那就不是消遣这种小事了。」
「越前的朝仓和加贺的一向一揆本就是水火不容,即使本愿寺下达命令,加贺也未必会听从。也就是没有成功的机会,因此我认为不必担心。」
「……有点道理。」
喂喂……不会是真的担心吧。三好长庆该不会真的想讨伐本愿寺吧,所以才认为自己的想法被察觉了?这样不太妙……
「你在想什么?」
看我的眼神还是一样可怕。
「没什么。」
「脸色不太好喔?」
什么意思?想动摇我吗?可别小看上班族喔!虽然不至于出人命,但面对公司内的权斗、业务和讨价还价,我都坚持了下来。我故意笑得很得意,因为我知道长逸正瞪大着眼睛。
「大原上可是有三千名士兵,脸色当然不好。」
「……三好的人都很爱操心,他们只是担心我的安危,别无他意。」
「我也只是为了逗将军大人开心,别无他意。」
彼此彼此。我们再度互瞪后,长逸长叹了一口气。别大意了,事情还没结束。
「竹若丸,你说你六岁对吧,真的只有六岁吗?」
「……」
「感觉就像与年纪相仿的人打交道……」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六岁的幼儿。」
六岁的幼儿…自己说出口还真是可笑。这个幼儿很奇怪吧,我拼命忍住不笑。长逸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算了,今天不是来谈论一向宗的事,而是另有其事。」
「……」
「差不多该停止侍奉足利家了吧?」
「……」
「追随三好家如何?」
我微笑地保持沉默,这样才能不落下风。长逸为了得到我的答覆,就不得不继续游说。确实听完他想说的话后,再来决定要说什么、给什么答覆。
「我们调查过你了,虽然年幼,却很有器量。当面跟你谈话后我更加笃定了。然而朽木太过渺小,无法发挥你的器量。足利将军家在这点上也一样,无论你如何竭尽忠义都不会有回报。你难道不觉得空虚吗?」
「……」
我努力地挤出笑容,深怕被读出表情。
「三好家能够给你符合器量的待遇。」
「……愿闻其详?」
我表现出兴趣后,他顺势高谈阔论。
「三好正在出兵丹波,想必不久后便会有结果,接着就轮到若狭。朽木与若狭相邻,若是朽木追随三好,便能从西方和南方进攻若狭的武田。攻下后,将若狭交给朽木也未尝不可。」
我刻意睁大眼睛给他看。若狭约有八万石,如此一来就能一口气增加十倍领土。考虑到利用日本海来进行贸易,未来的利益将难以估计。
不过,这个提议看似可口,实际上却是毒药。若狭武田家的家主武田信丰的妻子是六角定赖的女儿,六角现任家主的姊姊。而信丰的嫡长子义统的妻子是足利义藤的妹妹。也就是说进攻若狭,等于与足利和六角全面敌对。之后没有三好撑腰也不行了。也就是说今后我都得活在三好的庇护之下,立场大为弱化。再说了,三好是否会说话算话,真的将整个若狭给朽木也是问题。
对现代人而言或许很难理解,但信长登场之前的六角家,无疑是畿内与三好家并驾齐驱的强权。疲于内乱的若狭之所以免于他国侵略,我认为正是因为有六角和足利当靠山。若狭大概是在约一千五百六十八年被朝仓占领的吧?当时的六角已经丧失了所有力量。即使能够顺利地取得若狭,那也不过是为三好牵制朝仓罢了。越前可是超过五十万石,让不满十万石的朽木与六角和足利为敌还要抵御朝仓?怎么想都会死得很惨。
「你觉得如何,竹若丸?我没有要你攻击义藤大人,只要把他赶出去就行了。然后追随三好,协助进攻若狭。这个提议不错吧。」
「……」
「难道你还想继续侍奉足利家吗,我不认为这对朽木家有什么好处……」
真会说话,还暗示我这不是背叛。大原的三千名士兵意味着「我都让步了,你要是敢拒绝就自己看着办」。
不过,朽木的未来对我而言,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