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要贴上画了图案的纸,然后组合起来,就变成漂亮的包装盒。但是,不同种类的包装盒组合的顺序不同,贴纸的形状也不一样。有些可以用机器完成,有些就只能靠手工,所以也很费事。」
岩递到良平面前的是灯笼形的纸盒。乍看之下很普通,但良平完全无法想像,要经由几道工序才能完成这个纸盒。
「我现在每天都会带一些能够激发我老婆回忆的东西过来。」
但是,由香里完全没有看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纸盒。
「──那是前天发生的事。我给她看了我们结婚时的相簿,她突然大叫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是谁!』然后就把相簿朝我丢了过来。相簿角打中了我,所以我的眼睛上方受了伤。」
岩把两张铁管折叠椅放在床边。
「坐吧,不要站着说话。」
良平在岩的示意下坐了下来,但仍然看着手上的纸盒。
岩一辈子都在生产这些纸盒──最后等待他的,是照顾看了照片之后,突然情绪失控的妻子。良平不会说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虽然可能只是一家小公司,但是岩持续生产令人赏心悦目的和菓子纸盒。这件事本身很出色,很值得骄傲。
──但是,这也未免太残酷了。
这些年来,妻子是他最亲近的人,但他的身影却渐渐从妻子的记忆中消失。对由香里来说,岩正渐渐成为她生命中「不曾存在的人」。然而,更不幸的是即使如此,岩仍然记得由香里这个现实。两个人记忆的落差──这正是岩苦恼的根源。
「我忍不住对她发脾气,『你连我也不记得了吗?什么叫我是谁!难道你以为我是窃贼吗!』」
岩的视线看向窗外。良平无从得知他看到了什么,只觉得这一刻,窗外的蓝天和耀眼的阳光很可恨。
「结果我老婆就哭了,嘴里不停重复地说着『好可怕,好可怕』。我这才恍然大悟,我老婆不是对我感到害怕,而是对什么都不记得的自己感到害怕,简直就像自己不再是自己一样。」
良平无言以对。因为任何安慰听起来都会很空虚。
「不瞒你说,曾经有好几次,我觉得死了反而更轻松。」
良平惊讶地看向岩的方向。
「但是,不可以逃避,即使老婆忘了我,我也必须记住她。因为这是我目前能够做到的事,也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
良平立刻想起了老板说的话。
──每个人都有一、两个必须带进坟墓的苦恼。
老板还说,想要摆脱这种苦恼的人都是垃圾。姑且不论这句话的对错,至少岩选择了面对苦恼。他没有逃避,决定正面对决。
「──我去买饮料。」
岩站了起来,他的双眼湿润。
良平立刻也想跟着站起来,岩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语带哽咽地说:
「谢谢你刚才帮忙搬东西,很重吧?」
看到岩的笑容,良平暗自决定了一件事。
这天晚上,良平一回到家就马上打电话给健太。平时只要电话铃声响个几声,健太就会接起电话,但今天迟迟没有接电话。良平只好把手机丢在床上。
──无论如何都要救石冢夫妇,这是最优先事项。
他原本想打电话说服健太,但这种想法就这样无疾而终。
当他回过神时,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洗完澡,正准备睡觉时,才终于接到健太的回电。
他心情烦躁地拿起电话。
「这么晚才──」
「喂,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进展。」
健太的声音很兴奋──八成是「星名之谜」有了某些进展,但是对良平来说,石冢夫妇是目前最优先的事,所以他有点冷淡地问:
「喔,是什么样的进展?」
「你听了可别惊讶。」
「到底是什么事?」
「我和保科见了面。」
原本烦躁的内心萌生了好奇。
「真的假的?」
「对,千真万确。星期六时,我会在『店』里让你看所有的过程,敬请期待吧。」
难道是时机不凑巧吗?良平内心开始动摇。
──无论如何都要救石冢夫妇,这是最优先事项。
难道原本想对健太这么说的自己错了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
健太仍然难掩兴奋,良平苦笑着回答说:
「不,没关系,我星期六再告诉你。」
2
健太的手放在水晶球上的同时,良平也把手放了上去。
「我提醒你喔,每一秒都要看仔细。」
「我知道啦。」
良平在说这句话的瞬间,就已经身处健太的房间。
那一天,健太待在家里画漫画。他看着桌上的闹钟。时间是晚上八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