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平事先把岩的兴趣告诉了健太,所以健太理所当然知道石画,但重点在于「画画」这个关键字,是否能让健太和岩产生交集──由此产生的化学反应,将可以成为突破口。
「你的专长是画画吗?」
「要不要我来画点什么?」
健太说完,从衬衫胸前的口袋拿出记事本和短铅笔。
「画什么呢──」健太打量了室内后说:「我知道了。」
他立刻用铅笔在记事本上快速画了起来──他画的每一条线都有意义。无论少了哪一条线,绘画就会缺乏生命,相反地,也没有任何一条多余的线。不到五分钟,健太把纸撕了下来,递到岩的面前。良平也绕到岩的身后,探头张望起来。
「──画得太棒了。」
纸上画的是石冢由香里看着这里,露出笑容的样子。目前坐在床上的她,脸上的表情宛如冰霜,但健太的笔让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你有没有想过成为职业画家?」
岩拿出三张铁管折叠椅,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示意他们也坐下。于是他们也跟着坐了下来。
「其实我想成为漫画家。」
「在工作之余追求梦想吗?」
「因为梦想无法填饱肚子。」
「梦想往往就是这样。」
「说来惭愧,因为我太想成为漫画家了,所以大学时曾经留级过两次。」
「这样啊,那的确是『不孝子』。」
岩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
「是心爱的『不孝子』,老婆,你说对不对?」
「──但是,如果说我完全不曾有过犹豫,当然是骗人的。我也曾经感到不安,觉得这样好吗?但是,我不想放弃。因为一旦放弃,太愧对之前追寻梦想的自己了……」
健太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他放在腿上的拳头握得很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用力的关系,拳头都有点发白。
「──我以前也曾经想当画家。」
原本低头看着画的岩抬起头,看向床头柜的「作品」。
「你说的没错,梦想无法填饱肚子,所以我最后继承了家业,成为中小企业的老板,但是──」
岩说的话铿锵有力,想必他内心充满了不可动摇的坚定信念。
「我认为决定为了某个人放弃梦想的决心,和决定一辈子追寻梦想同样宝贵。」
健太一脸诚恳的表情认真听着,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似乎在咀嚼岩这番话的意思。
「人生就是持续不断的选择。比起『自己的梦想』,我选择了『不让老婆吃苦』,我对自己的选择没有丝毫的后悔。虽然你们年轻人可能觉得我在自我辩解,但这绝对就是我的真心。」
岩没有擦拭流下的泪水。
「所以,完全不必逞强,如果觉得梦想变成了束缚自己的『枷锁』,就可以放弃。为某个人放弃梦想的『某个人』,当然也包括自己,所以心情要放轻松。」
岩拿出面纸擤完鼻涕后,轻轻笑了笑。
短暂的沉默后,岩嘟哝道:
「──只不过现在真的快走投无路了。」
良平原本分散在房间各处的意识,一下子重新集中。
「我查了很多资料,听说只要运用成年监护制度,我也可以去领取我老婆的存款,只不过搞不懂要怎么申请,而且也没有这么多时间──」
岩说的没错,只要运用成年监护制度,就可以代替被认为罹患了失智症等导致判断能力不足的本人,管理银行的存款,但是必须向民事法庭声请,并向银行申报,步骤相当繁琐复杂,而且家人被选任为监护人的可能性并不高。无论如何,在目前的状况下,岩选择这种方法并不现实。
「如果离家更远,就会有比较便宜的安养院,但我总觉得『便宜没好货』,而且我也希望每天可以来看老婆。如此一来,这里离家最近也最方便。我这个人太挑剔了,但是,既然当初决定『不让老婆吃苦』,我希望可以采取让自己满意的方式。」
健太紧闭双唇,意味深长地向良平使了一个眼色。良平察觉到他的想法,对他点了点头。可惜并没有想到任何起死回生的方法,他应该也一样。看到岩被逼进了死胡同,自己只能做一件事。虽然只能发挥救急的作用,但至少可以协助他筹措到一定金额的钱。如果要向他提「店」的事,就只能趁现在。
「──不瞒你说,我们还斜杠了一项副业。表面上会说自己是上班族,有时候也会说自己是文字工作者,但其实这些都是伪装。」
良平静静地开了口。
「也许说出来你不相信,我们在一家『买卖记忆的店』工作,所以如果你愿意出售某些记忆,或许有助于你筹到一笔钱。」
良平也觉得听起来很可疑,但是他只能这么说,而且他觉得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实话实说,更有可能让人相信。
「老实说,我原本很犹豫该不该向你提这件事。因为这必须夺走你宝贵的记忆,只不过我很想助你一臂之力──。我不会勉强你,但是如果你愿意相信,可以随时告诉我。」
良平从西装内侧的口袋拿出了「二阶堂昴」的名片,递给了岩。
「──让我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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