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良平看完记忆之后,仍然抱着双臂。
周三是两人定期开会的日子。他们面对面坐在一家消费不便宜的中餐厅包厢内,远处传来厨房热闹的声音。
「──怎么样?」
健太一脸认真的表情问。
御菩萨池刚志──那个男人的确这么说。长相也和捕虫少年记忆中的刚志很像,所以应该就是他们在找的那个刚志。高知县星守郡犀川町这个地名──正是那起事件发生的地方。那起事件的幸存者和自己同年,所以几乎不用怀疑,这个御菩萨池刚志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他继承了家族的庞大资产,独自活了下来。御菩萨池刚志的儿时玩伴保科瞳美,在比赛中输给了财力雄厚的帝都家族当家的三女儿柊木琉花,无法实现成为歌手踏入歌坛的梦想。但是几年之后,她成为在全国各地流浪、小有名气的歌姬。她为了寻找「那个人」在全国各地奔走,但没有人知道她的交通费从何而来──。
「刚志可能是她背后的金主。」
良平说,健太满意地用力点了点头。
「没错,完全有可能。只不过如果是这样,就难免会有更多负面的想像。」
良平知道健太在想什么,因为他也一样。良平压低声音问:
「你是说纵火事件吗?」
「当有钜额的金钱流动时,通常都会思考谁是得利者──从这个角度思考,在这起事件中,刚志就是那个得利者。也许保科也涉入其中,但这只是假设刚志真的是她背后金主的情况。」
「你该不会想说,是他们共谋纵火吧?」
「不知道,但是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良平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保科瞳美的身影。清纯透明──「杀人」应该是离她最遥远的事物,但真相有时候很残酷。身为侦探,不能因为和她的形象不符,就排除她是「嫌犯」的可能性,但更令人在意的是她之前说过的话。
「──保科在咖啡店说刚志是『杀人凶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不愧是华生昴,我也在想相同的问题。如果保科是共犯,就不可能说那种话。」
「现在真的越来越有侦探的味道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也帮你制作了这个。」
健太拿出一大叠印了「二阶堂昴」这个名字的名片。头衔和他一样,都是「文字工作者」。
「昴,也许我们正准备踏入可怕的黑暗中,我猜想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发现那起全家烧死事件和『星名之谜』有关的可能性。」
这是根据「店」内的那些记忆,终于推断出的一个假设。从公开的资讯中,不可能瞭解那起事件和星名之间的关系。虽然为终于有点侦探的样子感到高兴,但也同时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动机之谜。
良平把「二阶堂昴」的名片收进包包,问了健太内心最不解的疑问。
「但如果我是刚志,会为了提供资金援助不惜杀了全家吗?不光是这样,如果我是保科,会为了追求梦想不惜做出这种事吗?」
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他们两个人共谋纵火事件的可能性,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可能性并不高。
「──未必不会这么想。」
健太的眼神很严肃。
「当想法很强烈时,有时候会影响人做出正常的判断。这种时候,内心的道德观念就变成一个相对的问题。因为原本无法平衡的天秤其中一端,加了强烈想法这个砝码,当砝码的重量超过一定的量,道德观念就会被抛在脑后。」
「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亲身体验过。」
「否则怎么可能花父母的钱,却以新人奖为优先,留级两次呢?」
健太说这些话可能想博良平一笑,但良平笑不出来。
──自己认为什么事比父亲的死更重要呢?
照理说,就算再怎么讨厌父亲,不为父亲送终都是天大的不孝。虽然他知道有些亲子关系不睦,但他不认为自己和父亲属于这种情况。而且自己为什么会讨厌父亲?难道只是因为父亲说什么「你和别人不一样」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让小孩子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一号人物』」吗?
「──岩的情况怎么样?」
健太的发问把良平的意识拉回现实。
「如果不赶快搞定他,很快就十月底了。」
健太事不关己的态度让良平有点生气,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愿意出售所有可以变卖的东西。」
「简直就像飞蛾扑火。」
健太若无其事地说,但良平的心情很复杂。虽然认为岩出售一、两个记忆,为妻子筹措安养院的费用也无妨,只不过这么做无法解决问题的本质。因为持续出售记忆,人最终会走向死路。只要石冢由香里无法恢复,就必须持续支付安养院的费用。用膝盖想也知道,电梯内的镜子迟早会对岩发出「警告」。
「──我不想让岩出售记忆。」
「为什么?」
「因为这样无法帮助他们。」
健太听到良平这么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我还以为你的优点就是为了赚钱,可以变得没血没泪没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