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皱起了眉头。
「你不要说什么不愿意继承公司,赶快回来吧。」
「好,没问题。」
良平配合着由香里说话,眼角扫到岩一脸为难地轻轻笑了笑。
「你很乖,不要再让爸爸伤脑筋了。」
由香里莞尔一笑,突然失去了兴趣,自顾自地哼着歌。
良平慢慢站起来,又在岩的身旁坐下来。
「──谢谢你,」岩拍了拍良平的肩膀说:「彻也是我们的儿子。」
良平还没有开口问,岩就自己说了起来。
「他是独生子,原本希望他能继承公司,但他坚决不同意。于是就大吵了一架,之后就失去联络。但是现在想一想也不能怪他,因为我以前整天埋头工作,完全不顾家,这是报应。」
「你说希望儿子能继承公司──所以你是公司老板吗?」
虽然良平早就调查清楚了,但还是这么问。
「对,只不过是一家小公司,我们公司的产品以前曾经很热门。」
「好厉害。」
「有厉害吗?」
岩注视着地面,无奈地说:
「我老婆一直对我说『你只要考虑工作的事就好,家里的事就交给我』。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还拼命存钱,她对我说:『万一你有什么状况,我可以保护这个家。』但是没想到,反而是她先变成这样──」
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但岩并没有擦眼泪。
「不好意思,和你聊这些伤感的事。」
「别这么说。」
良平把手轻轻放在岩的肩上。他骨感的身体比看起来更瘦,一定扛起了很多压力。
「你是上班族吗?」
「嗯,是啊。」
「上班族很辛苦,上司和客户都很不好对付。我上次也在银行破口大骂,其实我明知道他们也无能为力,所以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你为什么会发脾气?」
良平当然知道当时的状况,但还是明知故问。
「因为银行说,如果没办法向我太太确认,就无法提领我太太名下的定期存款。你也看到了,我太太这样,根本没办法确认。但是老实说,我真的有点吃不消了,因为安养院的费用也不便宜。」
良平想起之前调查这家安养院时,看到一年的费用时吓了一跳。他们无法靠儿子,公司也已经结束营业,在经济上必定捉襟见肘,也难怪他之前会在银行柜台前大发雷霆。
良平逮到了机会,进一步打听。
「那目前怎么解决钱的问题?」
岩拿出面纸后擤着鼻涕回答说:
「我并不是没有存款,而且工厂的机器也可以卖一些钱,但是──」
「但是?」
「那些钱都差不多见底了。虽然之前做好了可以卖掉所有值钱东西的心理准备,但还是不想放弃房子和土地。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天真,但还是希望能够把土地和房子留下来。明知道可能性很低,但很希望可以和老婆再次在那个家一起生活。」
大部分情况都和良平之前预料的差不多,但他并没有对岩说「其实你还有其他可卖的东西」。千万不能操之过急──首先必须打好扎实的基础。
于是,他改变了话题。
「这是你公司的工作服吗?」
岩愣了一下,但立刻露出了笑容。
「嗯,是啊。」
岩得意地指着灰色工作服的胸口说:
「你看,这里不是有公司的名字吗?这是我们公司的工作服。因为我整天都穿这身衣服,所以现在穿着这个的时候,我老婆有时候会想起我。」
良平恍然大悟。那天他在银行大发雷霆时,似乎也穿了这身衣服。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由香里的手上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扁平的大石头。
岩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捡起石头。
「这是什么?」
岩转过头,露出害羞的笑容,把手上的石头出示在他面前。
「你可以看一下。」
良平接过石头,举到眼睛前方。原本以为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头,没想到表面画了五彩缤纷的鸟。蓝色羽毛和尖嘴看起来很剽悍。角落用很小的字写着「八月十日 茶腹䴓 蛇纹岩」。
「我从小就很喜欢鸟,只要一有空就会看鸟类图鉴。长大之后,只要有时间就会去赏鸟。」
「你画得很好。」
良平在归还石头时,坦率表达了内心的想法。岩眯起眼睛,似乎在凝望远方。
「──我一直很希望成为画家,虽然无可奈何地继承了家业,但还是无法放弃画画,然后有朋友告诉我这个。据说这叫做『石画』,于是我就把在旅途中看到的鸟,画在旅途中捡到的石头上,其实并不一定要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