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位披着外衣的矮小男子,正是副宰相林忠道的亲信。
他竟然连来到这里,都不拿下那诡异的狐狸面具。
我们事前说好「双方各带一名护卫」,后头的高大男子应该就是他的护卫。但高大男子的外衣盖住了脸,无法看清长相。
我听见燃油滋滋作响。
于是放下抚摸下巴胡须的手,眯起双眼。
「你竟然会借由我的孙子来和我对谈。而且地点还选在『龙玉』之前。意思是你──『不会说谎』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和你面对面谈话……记得你的名字叫做──」
「我叫做田祖,老宰相阁下。」
「唔!」
他缓缓拿下面具,这才看见他左脸有相当严重的烧伤疤痕。难怪会随时戴着面具。
田祖再次戴上面具,微微低头致歉。
「我丑陋的脸实在难以见人,还请您原谅我的无礼。」
我挥手同意他戴着面具,并将双手环抱胸前。
微风吹动了灯火。
「……田祖阁下,我们彼此都忙得难以抽开身。临京百姓虽然相当敬畏此地,却也无法肯定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我们就直接谈要事吧。情况比都城的人想像的还要更加急迫。因为你侍奉的副宰相坚持不派兵去敬阳和大河下游。」
「那么,我就直说了。」
田祖不理会我的讽刺,低下头说:
「老宰相阁下!明天的庙堂不会同意派兵支援张家军。甚至不会派兵防守大河下游……实属遗憾!」
风吹过宽敞的大厅,发出诡异声响。
我无法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冷冷回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已经用计让我的提议必定遭到否决了??」
副宰相林忠道已数次拒绝派兵支援最前线。
有时甚至会利用养女──利用皇上的宠妃加以怂恿。
他这么做……是出自对我的嫉妒,以及过度贪求权势。
原来不是眼前这位男子替他算计,好成全他的欲望吗?
田祖大力否认。
「您似乎对我有些误会,就趁这个机会向您解释吧。我其实支持派兵协助张家军抵御外敌。『敬阳』是我国防守重镇!失去敬阳与亡国无异。我曾相信进攻西冬是要预防敌军主动进犯。」
即使隔着一层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爱国心切。
……但我无法相信此话是出自真心。
因为有谣言指出就是这个男人暗中怂恿,林忠道才会在兰阳之战放弃总指挥,与少数军队一同返回都城。
然而,身材矮小的男子却是垂头丧气地说:
「不过……副宰相无法理解我的想法,完全不考虑派遣援军。我国进攻西冬前,副宰相的确相当信任我……但如今已不同以往。」
「所以,他是利用那个宠妃怂恿皇上吗?」
田祖没有回答,仅仅是咬紧嘴唇,微微颔首。我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外戚利用年轻美女操控皇帝。
自古以来有不少史书曾提及这类故事,我也经常劝谏皇上……真没想到会在上了年纪后,亲眼见证此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
皇上在进攻西冬大败过后,便再也不出面处理政务。
起因在于临京百姓们写来讥讽他的短歌──
「张泰岚的敌人不在北边,也不在西边,全在南边的都城玩女人。」
他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这首短歌后,就一直相当沮丧。但他竟然会沮丧得不顾政务。
我捂住额头,叹道:
「林忠道不派援兵协助张泰岚,究竟有什么打算?即使真能独揽政权,也得避免荣帝国亡国才有意义──……该不会──」
我上了年纪的脑袋想出了可能的答案。
不派援兵,也得避免亡国。也就是说──
田祖转动面具底下的双眸。
「林忠道明天会在庙堂上提议『与玄帝国谈和』。而且……这也同时是皇上的想法。」
「唔!」
我倒抽了一口气,用手捂住顿时剧烈跳动的心脏。
「宰相大人!」老侍从一见我无法站稳,只能单膝跪地,便立刻跑来搀扶我的肩膀。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药丸与水壶,硬逼自己吞下药。
我气喘吁吁地擦拭嘴角反驳:
「……一厢情愿的谈和不可能有用。真要谈也得看敌人──」
「请您过目……这是我从林忠道那里抄来的抄本。」
田祖不等我说完,直接走来递给我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令我哑口无言。
因为这完全是……假谈和之名,行投降之实。
•割让含「敬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