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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戒心简短询问。
从影子的大小看来,应该不是刚才的狱卒之一。
「你问我是谁并没有意义……我想想,真要说的话,就是理解你内心的人吧。」
「……理解我内心?」
我狐疑地提出反问。我被迫成为这次败仗的代罪羔羊,甚至被狱卒打得差点小命不保。他竟然说理解我?
男子靠近门边,语气平淡地说:
「徐家军和宇家军在兰阳奋勇作战。就算应当担任总指挥的副宰相在攻打敌方首府时不见人影,即使『西冬』的投石器与重装步兵蹂躏禁军,仍无畏坚持与北方那群马人交战。」
放弃总指挥这份重责大任的副宰相林忠道,以及有勇无谋地下令进攻,导致无数兵卒牺牲的禁军元帅黄北雀。
我一定会恨他们一辈子。我气愤地咬紧嘴唇。
「尽管几乎是去送死的败仗,『凤翼』和『虎牙』仍然努力鼓舞士气,与众多兵卒奋勇战死沙场。虽然终究无法颠覆这场败仗──不,正因为是败仗!我们这些明理人反倒会认为两位将军更应该广受世人赞颂。相对的,在战场上尽显懦弱、怠惰与嫉妒的副宰相与禁军元帅却是平安返京,真是无比讽刺。」
「……明理人。」
他的意思是「临京」也有一些人知道真相吗?
男子走近倍感疑惑的我。仍然看不清他的脸。
「徐飞鹰,你继续待在这里是必死无疑……他们会要你为这场败仗负责,成为代罪羔羊。不仅如此,徐家和宇家的权力也会逐渐遭到剥夺,总有一天被击溃吧。」
「怎么可能!这、这种事要是真的发生了……国境会不得安宁!」
我们徐家和宇家本来就是借着少数兵力勉强抵御荣帝国南方和西方的外敌。
若失去我们两家的阻挡,蛮族和叛乱分子必定会开始作乱。
「玄国」很可能会在不久后南征,届时位于将大陆一分为二的大运河要冲,且能直通临京的「敬阳」会很需要宇家和徐家的援军……否则即使有「张护国」大人、只影阁下和白玲阁下在,也无法避免吞败。
男子用力拍打胸脯。
「不过──我不会让你就这么含冤而死!相信我。」
我这时才意会到。
能够让狱卒暂时离开,又能够冒险来到此处的人是──
「……你该不会是老宰相的传令吧?」
荣帝国宰相──杨文祥大人。
他与逝世的爹和宇将军,以及张泰岚大人──也就是「三大将」,都是撑起这个国家的关键人物。
据说老宰相始终反对进攻西冬,如果这名男子是他派来的属下,就说得通了──
「哈哈哈。」
大笑声响彻整座地牢。
我显露戒心,询问他为什么笑。便看见壁虎捉住了聚集在灯火附近的蛾。
「有什么好笑的?」
「唉──……徐将军的遗孤啊,看来你还不知道政治的世界──不知道杨文祥有多可怕。」
脚步声愈来愈近,最终在门边停下。
他用手指弹了弹铁牢,开心说道:
「『动用权力传唤你来临京的正是老宰相。副宰相不过是受他唆使罢了』。」
我震惊得仿佛被天雷从头顶直贯脚尖。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脑袋完全无法思考。
「唔!你、你胡说!老、老宰相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南阳在失去『凤翼神将』和大批精兵后,一些叛乱分子已经在蠢蠢欲动。你认为会是谁有足够权力在这种时候传唤徐家的下任当家前来临京?传唤令上应该也有皇上的龙印。能让皇上盖下龙印的人自然是非常有限。毕竟要是无法在清廉与算计之间来去自如,也很难爬上大国宰相的大位吧?你的父亲与『虎牙神将』宇常虎的死,成了他用来治国──用来集权的工具。他似乎还打算拿『敬阳』跟大运河北岸去当与玄帝国谈和的条件呢。」
「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相信你的胡言乱语!」
都城的官员多数沉溺于宫斗与享乐。
而老宰相是少数深得张将军、爹跟宇将军信任的官员。
……他怎么可能故意引诱我来都城,下令捉我入狱?
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
从门上的小窗看见那名男子脸上戴着遮住双眼的狐狸面具,随后就见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我已经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感到震惊,不顾疼痛,起身喊道:
「慢、慢着!我记得你是副宰相的亲信田祖──」
「我会再来见你。我要再三强调,我是你的盟友,一定会帮助你离开地牢。」
*
由暗中掌控这片大陆历史的秘密组织「千狐」派来荣帝国的我──田祖,正走在深夜的厅堂之中。我得在天亮前回到副宰相那个蠢货的宅邸才行。
空无一人的巨大厅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