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官只冷冷回了这一句,便和其他士兵们一同顺着地下通道离开。
他们似乎是出于对老爹的尊敬,才对大闹皇宫还痛打了一群纨绔子弟的我这么温和,但看来也不是我说什么都愿意和善对待。
我倚靠着墙,蹲在冰冷的石头地板上。
牢里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
「这次给老爹添麻烦了……还有白玲也是……」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还好吗?我的青梅竹马乍看之下很强悍,实际上是个爱哭鬼。
一边这么想,一边伸着懒腰──突然,牢里仅存的一点月光消失了。
有人站在上面的窗户附近。从影子长度来看,应该是一名男子。
……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皇宫游荡?
我在感到疑惑的同时大喊:
「喂~你站在那边会害我看不到月亮。可以让开吗?」
「──……为什么?」
对方不理会我的要求,迳自提问。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年纪,是个老人家吗?
正当我在推敲他是什么人时,他又接着平淡问道:
「你为什么要大闹皇宫?听说你是张家的食客,难道蠢得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连累到张将军吗?」
「……这位老大爷,说话还真不留情啊。」
我苦笑着伸直双腿。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一餐,肚子很饿。
用双手手臂垫着后脑勺回答:
「我当然想避免给老爹添麻烦。可是那些蠢货只凭在路上听来的谣言侮辱老爹,甚至──还嘲笑我的救命恩人。我可没有成熟到愿意放过那些家伙。」
反正我早就死过了一次。
今生也是因为有老爹和白玲救我一命,才能活到现在。
那我当然──很乐意用自己的命替恩人赔罪。
老人继续提问:
「……但是先出手的是你吧?即使他们有错在先,出手伤人的你仍然免不了刑罚。」
「嗯?」
我仔细思考他这番话的意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看来当时在场的士兵们大概没有说是老宰相的孙子先拔剑。
……也难怪刚才那位士官的态度那么温和。或许是出于良心苛责。
临京在老爹拼死避免外敌进犯的期间似乎腐败了不少。
「人果然自古以来都是一副德性。」
「唔?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当中充满困惑。我不打算坦白,仅仅是翘起脚来。
──即使有人证,他们也会透过父母或祖父的权力大事化小。
那些人会在不久后的未来进入国家中枢掌权吧。我对老人说:
「虽然你特地来这种地方找我……但很可惜,我对你没兴趣。你们会嘲笑拼死保家卫国的士兵,还只会待在都城享受山珍海味和美酒,享受虚假的繁华。我和你们这些人合不来。你可以赶快走吗?」
「…………你说虚假的繁华?」
他的语气第一次透露怒火。我耸了耸肩。
「我有说错吗?临京人和平安稳的生活是老爹他们在最前线奋战换来的。这点只是单纯的事实……不过啊──」
我抬起头,瞪着窗外人影。
「你们知道大河另一头的最前线有多少敌军吗?少说也有张家军的三倍以上……三倍可不是个小数字,然而就我所知,都城在这七年来都没有派遣任何人力或兵力来支援。甚至那些城墙与城寨都是老爹和其他将领自己花钱建造的。我看你们都城的人其实都认为『敌人不可能跨越大河,威胁到我们的生活』吧?」
「…………」
老人陷入凝重的沉默。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一段时间过后,他才勉强挤出一句话。
「……但张将军不也打退了所有敌军吗?」
「唉……你这番话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叹了口气。
接着抓了抓自己那头融入这片黑暗当中的黑发,说出残酷的现实。
「张泰岚的确是举世无双的英勇武将──却也不是所向无敌。而且还有自己人在拖后腿。我听说玄帝国的皇帝年纪轻轻便握有实权,还是个极为精明的人。就算我们张家军可以打赢一场仗,也不可能澈底打倒玄帝国。毕竟双方的兵力简直是天差地别……甚至我们张家军必须屡战屡胜,玄帝国却只要打赢我们一次,就能成功闯进荣帝国。不觉得情势对我们很不利吗?」
寒冷的晚风吹进地牢。
同时,我听见窗外有一道微弱的脚步声。
对方已经来到这座地牢附近,但似乎吓了一跳,忽然止步不前。
老人疲惫不堪地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张只影』,我会将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