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春奈应该不知道,不过其实,我在更久以前就知道你了。」
「咦?为什么?」
「我们曾经偶然在医院里擦身而过,在四楼的走道上。果然你不记得了吧?」
我话一说完就马上后悔,如果被追问我为什么在医院的话就麻烦了。然而春奈却什么都没问,只是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我没注意到耶」。
「你跟我搭话那时,我非常开心。原本我每天都是一个人在画画,我常常在想,这样下去就会孤独到死了。我好寂寞,有时甚至会边画边哭。像我这种人,大概谁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吧?我既不安又害怕。」
春奈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声,听起来似乎在催促春奈把话讲完。
「可就在那个时候,秋人跟我搭讪了。我吓了好大一跳,说真的,当时我很慌张。脑中一片空白,不太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你看起来非常镇静,结果内心居然慌成那样。总觉得好好笑。」
那时的春奈一脸沉着、面无表情,给我的第一印象其实不太像好人。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在意她,一再去见她。
感觉那已经是非常久之前的事了,如今想来倒有些怀念。
「可是呢,我还是有记得的事情。我说过,想早一点死对吧?那时我是真的这么想。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想死,我想活久一点,我想要多跟秋人在一起。如果死了就又要变回孤单一人,那是最可怕的。」
泪水从春奈的眼里滴落而下。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看了多少回春奈的眼泪呢?每次目击总会让我心痛。
「也许秋人还没发现,不过我自从受到余命宣告之后,已经超过半年了。」
这种事我当然早就心知肚明,却因说不出安慰她的话语,只能不甘心的紧咬嘴唇。时钟的滴答声,这回在催促我继续开口。
「……对了,你听说过这件事吗?就是有一个受到余命一年宣告的病人,之后又活了十年的事。」
我将脑海中的抽屉勉强撬开,回忆起这件事。那是受到余命宣告之后每天都过得很绝望的我,像要抓住浮木一般地搜寻是否有什么希望时,忽然找到的网路新闻。
即使并非同一种病,但真的有多活了十年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处。
「又活了十年?」
「嗯,所以春奈说不定也能够像那人一样多活十年,不对,甚至可以多活二十年!所以我想你不用那么悲观。」
这句话是说出来劝春奈,同时也是劝我自己的。事实上在看到那篇报导的时候,的确有一缕名为希望的光芒,照亮了我的心。
「二十年……吗?。我跟秋人到那时都三十七岁了。好想活到那个时候呀。」
「可以的,一定没问题。」
「是吗?谢谢。」
这之后有段时间我们都默然无语。现在的秒针滴答声,听起来很舒服。
「我决定了。」
打破沉默的春奈如此说。声音里带着下了某种决心的强劲力道。
「就算不是十年或二十年也没关系,就算多一天我也要活下去。就这么决定!」
「我觉得很好。」
「就算多一天、多一小时多一分多一秒,我也要活下去。所以我从现在开始,每天都要跟病魔搏斗,今天没有死就是我赢了。明天、后天我也要搏斗,我会连续赢二十年。不只是跟秋人而已、我也想跟小绫一直在一起;我觉得就算多一天也要活下去,也算是孝顺妈妈了。」
「真了不起啊,春奈。如果是你的话,绝对能赢的。」
如果是春奈的话,一定会赢。如果是意志坚强的春奈的话。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春奈看着我,以充满慈爱的表情笑着说:
「所以秋人也一样,不努力的话是不行的哦。」
尽管我心想她到底是要我努力什么,不过还是露出微笑说道,「是啊,我在很多地方都要努力」。
第二天之后,春奈再度失去意识,持续昏睡。
自从我跟春奈最后一次说话以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我跟三浦还是每天持续不断的去医院,可春奈却没有醒来过。
「欢迎光临,非洲菊小弟弟,今天也是一个人吗?」
因为昨天到春奈的病房探访时,非洲菊已经枯萎了,所以我又先去花店一趟。三浦看着春奈日复一日越来越衰弱的身形,心灵已经无法承受,从两天前就不再来了。「反正之后一定会醒的,我就等春奈传讯息过来吧」,如此说的她,现在也依然持续等待来自春奈的讯息。
「非洲菊,请给我六朵。」
「好哦。」
我付了钱,收下了花。
「你的朋友,住院很久呢。」
「……是的。不过最近一直没有恢复意识,就算去探病也没办法说话,所以没有什么去的意义就是了。」
我勉强装出笑容如此回答。有没有好好的笑出来呢?我不知道。
「我不认为没有意义。直到您的朋友醒来为止,请多去见她。」
「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