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落泪的理由

像是要隐藏表情的三浦,有些尴尬的说。

  「啊,我再不走的话会被家里骂的。」

  我没再看春奈,彷佛像逃跑一般离开病房。

  即使搭上了公车,胸中的悸动还是无法压下去。

  下一次见春奈的时候,我并没有特别感到尴尬,春奈似乎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所以我安心了。不过相对的,我则是被三浦紧紧盯上,她说如果我对春奈出手,可不会这样就算了。

  又过了一个礼拜之后,春奈的身体状况急遽恶化。

  这一天我从学校回去时,跟着三浦一起去春奈的病房探访。然而,她的病房中没有任何人在,交谊厅也没有,就连已经完全转凉人群也大减的屋顶上,都找不到她的踪影。

  我们再度回到春奈的病房,问了正好路过的护理师。听说春奈从早上就开始发烧,到了傍晚依然没有退烧,还短暂陷入呼吸衰竭,被送往加护病房。

  幸好目前情况稳定,如果能继续恢复的话,明天应该就可以回到一般病房了。

  由于加护病房谢绝访客,因此我们见不到春奈。

  「没事吧,春奈。」

  三浦在等公车的同时,面露愁容低声说。

  「我想会没事的。应该。」

  「应该是什么意思啦。」

  我没回话,三浦也没有再说任何话。

  我很后悔。我曾经不断想过,这个日子迟早会来。今天幸好是她撑下来了,但只要有一步差错,春奈或许就死了也说不定。即使大限总有一天会到,我跟春奈也都不晓得究竟是不是今天。

  假设春奈现在就死了,我跟春奈最后一次对谈的话语会是什么呢?我想不起来。

  我总是在逃避眼前的现实。应该还没关系吧?大概还没关系吧?直到几天前,我看着笑得十分开心的春奈时,内心还一直这么想。不过,春奈的大限早就已经过了。我没有接受眼前的现实,却选择将视线移往别处。实际上并非「应该还没关系,大概还没关系」;而是「明天或许就是最后一天,今天或许就是最后一天」;得用这种心态跟春奈相处才对。

  要用这种心态对待的,不光只有春奈而已。尽管我都在担心春奈,但我也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人。我的心脏或许明天就会停,又或许今天就会停;我必须要将这点紧紧牢记在心才行。

  没多久公车到了。我们无言搭上公车,各自踏上归途。

  春奈醒来,已经是再两天之后的中午时分。

  我在午休时间正独自吃便当的时候,来自春奈的讯息传送过来了:

  『感觉好像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已经没事了,有空的时候再过来玩吧。』

  我立刻输入了回覆:『今天学校上完课就过去』。

  为了遮掩嘴边的笑容,我将便当饭菜一口气扒进嘴里迅速吃掉。

  到了放学时间,我来到三浦的教室。因为我心想,春奈的讯息一定也有传送到三浦那边去才对。

  「秋人?怎么了?」

  跟三浦同班的翔太正好从教室出来。他接下来应该是要去社团活动,肩上正背着一只亮皮运动包。

  「我有事情要找三浦。」

  「三浦?三浦的话中午就早退了喔。感觉上与其说早退,不如说是翘课回家吧?看手机看到下一秒就冲出去了。」

  「……这、这样啊,了解。」

  如果我也早退就好了。我一面如此感叹一面走向公车站。

  我想的没错,当我抵达春奈的病房时三浦已经来了。虽然我讲了她一句「别翘课啦」,不过她回了一句「早坂原来把学校看得比春奈还重要啊」,让我完全无法辩驳。

  看着我跟三浦的对话,春奈弯下眼梢笑了。春奈这种带点困扰神情的笑法,我很喜欢。

  春奈将病床的上半部单独升起,让身体靠在床面上跟三浦说话。她的脸色不太好看,非洲菊的花朵也枯萎下垂。

  「对不起,为了我这种人,让你们一直都来见我。」

  「没关系没关系。先不用讲我,早坂这种总是很闲的人反倒需要你去搭理他一下。」

  因为她这话不能说有错,所以我也没有反驳。

  之后三浦因为打工时间已经到的关系就回去了,留下一句「可以见得到面真是太好了」。虽然我很想回她一句「打工跟春奈,哪一个比较重要啊」,不过因为我没有想在嘴皮子上赢她的意思,所以就不提了。

  寂静降临到原本喧闹的病房,

  好久没有跟春奈两人在一起,总觉得有些尴尬、又有点紧张。自从春奈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天以来,我们两人又在一起了。

  「对了,我们初次见面那一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春奈忽然开口。她的身体持续靠在床面,一直望着虚空。

  「当然记得啊。春奈在交谊厅画画,我向你搭话。」

  那一天的事情,我不可能忘掉。

  「是啊。那时候,为什么你会跟我说话呢?」

  那是因为—其实我早在更之前就知道你了,因为相当在意所以才跟踪你;这种话毕竟不能说出来。于是我慎选用词,回答春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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