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掌握自己出了什么事,其实并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对于醒来的地方并非天堂这件事,我的心情似乎很放松,又好像很失望。我看得见白色的墙壁跟天花板,就印象中曾见过的无机质空间来判断,想必就是我常来的医院。
因为有光从窗户的空隙照进来的关系,代表现在不是清晨就是白天。从安静程度研判,我觉得可能是清晨。
我又闭上了眼睛,彷佛像在逃避现实一般再度沉睡。
当我下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就很热闹了。爸爸、妈妈、夏海都在。
「秋人,太好了。知道我是谁吗?」
妈妈惊慌失措的说。
「哥哥,你没事吧?」
夏海用哭腔道。爸爸虽然也说了些什么,却并没有传入我的耳中。
春奈正在做什么呢?我揉着睡眼,比起自己的事,我更挂虑春奈的身体状况。
无意间我看了眼床边桌上的月历确认日期,得知我是昨天倒下来的,距离烟火大会则还有十天。在这之前可以出院吗?我有点忧虑。
然后,我从菊池医师那里听取了相当仔细的说明,并动了手术。尽管不是大手术,不过听说是要将肿瘤的一部分切除。因为有小型肿瘤增生,如果放着不管,似乎就有远比预期还要更快丧命的可能性。虽然即使这样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总而言之,我还是顺其自然的动了手术。
手术就在这一天进行了,而在手术隔天我就从加护病房转到一般病房去。好像多人房都没有空病床,我就暂时住到了三楼的单人病房中。
这其实都不是问题。我顾虑的是,这里也是春奈住的医院。
她住在四楼而我住三楼,虽说某种程度上是不用担心不期而遇,可她的母亲也在这间医院工作,我对自己的病情会不会被发现,感到有些不安。
放在病床桌上的手机响了。萤幕在那时落地的冲击下,出现了裂痕。彷佛像在显示我现在的心情一般,有好几道裂痕从萤幕上方划下来。
传送过来的是春奈的讯息。
尽管我在病倒以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跟她连络,可还是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持续跟她传送讯息。刚才她传来的讯息,也是跟往常一样,如同日记一般的内容。
恐怕,我不能遵守跟春奈的约定了。
约定的烟火大会,短短三天后就到了。照菊池医师的说法,还要观察我的状况,快的话要过两个礼拜,慢的话甚至要过三个礼拜才能出院。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见春奈的。我会成为一个无法遵守约定的超级渣男。
不过,我在确认目前的天气预报时,知道三天后会下雨。如果烟火大会就这么中止的话,就不会伤害到春奈了。我盼望天气预报不要出错。
我的暑假作业,在还剩下四个习题的情况下作结了。
家庭旅行泡汤了,原本要让三浦在暑假时跟春奈见面也办不到了。即便我觉得这些事在出院以后也可以进行,不过已经都无所谓了。
坦白说我这个人,怎么会运气会差到这种程度呢?虽然已经忘了是第几次了,但我又重新憎恨着自己。这回甚至反过来认为,是不是运气不好我才会被救活啊?
那天下午,绘里跟翔太来探望我。他们两人今天过来的时候也都是一身清凉装束。翔太是一件白色T恤跟一条牛仔五分裤,绘里则是一件穿起来很好看的夏日风格蓝色连身裙。
重点是我看到了绘里手上拿的花,有些惊讶。
「秋人,你身体状况怎么样?这个,是在附近的那间花店买过来的。听说叫非洲菊,是店员推荐给我的,我先去摆花啰。」
「这、这样啊,谢谢。」
绘里将十朵色彩缤纷的非洲菊插进花瓶中。翔太则一言不发,就只是站着不动。
翔太在想些什么,我大概知道。
「怎么了翔太,别站在那边,坐下来如何?」
即使我如此建议,翔太还是一动也不动。在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后,他开口了:
「秋人,你对我们总有一些话要说吧?」
翔太没有愤怒,也没有责怪我。他的语气听起来反而像在失望。
「呃,说的也是啦。很抱歉突然倒下来造成你们的困扰,而且也不能放烟火了。」
「我不是要说这个。」
我当然知道。翔太大概已经从我家人那里听到我的病情,知道一切真相了。即使这样,我还是不会说出关于病情的事。
「只是稍微眼花一下而已。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
「我们都知道了,少在那边糊弄。为什么不跟我们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够了啦,讲这个。」
我像是要压过翔太的话头一样,毫无顾忌的冷言冷语:
「谁都会有一、两件,不想说的事。我只是因为这样才没说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就算你这样讲,这么重要的事,不需要隐瞒到跟我们讲谎话吧。绘里也说秋人的样子很奇怪,她一直很担心你耶。」
绘里一直低着头没有开口,她表情哀伤,整个人动也不动。
「我就是讨厌被人同情。只要大家知道我的病,多多少少都会在意。说不定还会比平常更顾虑我,我就是讨厌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