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那样的世界,还快乐得起来吗?
「菊池医师说他会帮忙写推荐函。只是……手术成功与否的机会各占一半。不过爸爸跟妈妈都希望秋人能动手术。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要不要试试看呢?」
爸爸用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如此对我说。被爸爸的气势压制住的我,不自觉地将视线向外移开,回答「难得有这个机会,不过还是算了。反正我还是得死,如果治不好的话就不用动手术了。」
如果现在动手术的话,我又要有一阵子不能见春奈。而且手术费用也相当可观。即便我走了,爸妈也还要用钱,我不想继续增加他们的负担。
「能不能再多考虑一下?如果手术成功,你说不定可以参加成年礼。继续这样子下去的话……」
「够了,不用啦。我这样子就可以。那么,我要去睡了。」
我离开客厅冲上楼,虽然听见了妈妈呼唤的声音,但我却连头也没回,径直逃进自己的房间。
够了,怎么样都无所谓。我想待在春奈身边。剩下的时间,我只愿意跟春奈一起过。这样的时间,我要好好珍惜。所以,已经无所谓了。我打算在亲眼确认春奈的死之后,也往生到她那边去。我不想活在没有春奈的世界。
我先在床上躺成大字型,凝视着熟悉的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睛伸手贴在胸口。
噗通、噗通,小小的心跳持续鼓动。只要再努力一下下就好,在春奈过世以前,请不要停下来。在那之后,你要怎么休息都没关系。
我在心中对自己的心脏如此祈祷过以后,一滴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下来。
在那之后,我还是每天前往春奈的医院。最近的春奈已经不怎么画图了。可能是没有力气了吧?她呆望着窗外的时间也日渐增加。
我看着她那副模样,察觉到她真的可能会随时去往那个不知名的远方,感到十分恐惧。
在这个九月也即将接近尾声的星期日傍晚,凉风从病房敞开的窗户外面吹进来,纯白色的窗帘跟着摆荡。就连插在花瓶中的非洲菊,也静静的随风摇曳。
我坐在一声不响沉睡的春奈旁边,凝视着她那张安详的睡脸。
—听说,我只能再活半年了。
春奈这句话突然在我脑中冒出来。记得在我第一次对她出声说话的那一天,她确实是这么说的。从那时候起算,已经快半年了。
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在剩下的时间里,还可以为她做些什么呢?
「小绫,对不起。」
春奈突然说了梦话。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听起来确实是这么说。
就是这个。我还有要帮她完成的事,就是让三浦来见她,之前尽管因为住院的关系暂时搁置,不过这件事还留待着我去完成。
从那之后我就没跟三浦说过话,甚至也没见到面。羞愧的是因为我之前只顾着自己,结果便完全忘了这档事。
春奈如果就这么死了一定会后悔。若是没能跟好友和好就这么离世,心中一定会有遗憾。
即使动用蛮力也要将三浦带过来,我下了如此强烈的决心。
第二天,学校一放学我就在校门前埋伏等待三浦。管她是有事要跟朋友去K歌还是要去打工都跟我没关系,我做好了强制把她带走的心理准备,将双臂交叠在胸前等待。
「咦?早坂你还没有回家吗?一直站在校门前不动,是要做什么呢?」
碰巧经过这里的高田,将他正在看的文库版书本阖上,一边将眼镜由下往上推,一边这么说。
如果是边走边看手机也就算了,边走边看文库版书本还是先不要。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由于太麻烦了,因此我只轻轻笑着,随口应付过去。
高田离去后,三浦终于来了。看到她带着女跟班开心嘻笑的身影,我就一肚子火。
明明你的好友春奈正在痛苦啊。但这么想也没意义,三浦什么也不知道。
她跟她的女跟班正开心的互相比对着美甲。她将留长的指甲染成粉红色,甚至还加上了闪闪发光的星星。
如果春奈健康的话,应该会加入那个圈子,染上褐发、改短裙子、彩绘美甲,尽情享受流行吧?想到这里,我不知为何非常不甘心,怒意涌上心头。我将无处发泄的怒气压抑下去,主动对三浦出声:
「抱歉,方便说一下话吗?」
三浦跟其他女生停下脚步来看我。尽管我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咋舌的声音,可我装作没听见。
「啊啊,是你。有什么事?」
「去医院吧。」
我说完这句话,在三浦后面的女孩子就笑了,说:「这家伙在干嘛」。
「又是那件事?是说,春奈还在住院吗?」
「在啊,一直在。」
「哦~~这回住的比我想像还久呢。帮我跟她说,如果早点好起来的话就好了。拜啦。」
三浦随意抬起手后,便迈出步伐前进。
「要说你自己说。」
我将原本仅在内心想想的话说出来了。
「咦?」
三浦以略显惊讶的神情转头望着我。
「我叫你自己说啊。如果你不去见春奈,不自己亲口传达的话,什么事都传达不出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