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不会死,所以我觉得无所谓,轻松认命就算了。但是,这回可没办法这么做。
我又抽到坏签了。
那是在依然酷寒的二月时发生的事。
我从学校踩着自行车回家,结果半路突然一阵心悸,紧接着便喘不过气。当我从自行车上下来原地蹲下的时候,一位带狗散步的阿姨偶然路过。阿姨轻拍我的背,狗也对着我吠叫,不知何时,许多人聚集在我的四周。
「小兄弟,你没事吧?」
「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出声表示没事,用手制止了他们,勉强起身牵着自行车,离开了那个地方。
在附近的公园长椅上休息了一阵子之后,我的状况才稳定下来。因为以前从来没这样过,所以回家后我就如实告知父母亲自己的状况,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便带我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心脏被发现长了肿瘤,是非常罕见的病症,而且由于肿瘤的所在位置与增生情况都很不妙,因此手术难以切除,基本上等于无药可医。
「如果我生了病,没多少日子可活,直接告诉我事实就好。」
这是大约半年前,奶奶罹患癌症接受余命宣告时,我跟父母亲说的话。在父母亲正犹豫要不要告知奶奶的时候,我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我当时认为这种时候绝对是坦承会比较好,比起什么都不知道就死掉,事前知道的话比较能够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接受。我当时是认真这么想的。可是如今我后悔了。如果没有听到就好了,不知道还比较好。事到如今就算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父母亲毫不犹豫的把我叫来检查室,而我的主治大夫菊池医师则以平静的语气宣告我的余命。
一开始我并不明白医生的意思。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察觉到那是对我说的话。老实说,当时的状况更像是平常在电视剧或电影当中才看得到的场景。
就算我被告知余命一年,仍然没有什么实感。心脏又不痛,呼吸也正常,结果却只剩一年好活,这种事我完全无法想像。
我以前一直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远,没想到如今才十六岁就得面对,实在难以接受。菊池医师告诉我,虽说宣告余命一年,但实际上既有存活一年以上的案例,也有在那之前便死亡的案例。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不管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
菊池医师曾经医治过一名跟我有同样病症的老人,并告知对方余命一个月,可是那名老人后来存活了两年。尽管医师用「也是有这样的案例」来鼓励我,但他并没有说我救得活。
「秋人,你回来啦。」
我静静的走入家门,察觉到我回家的妈妈随即开口。
「我回来了。」
我低声回应。知道我病情的人,只有爸爸跟妈妈而已。他们并没有告知春天后就要上国中的妹妹。即便我死了,这个家还有妹妹夏海。父母亲大概是不想让她觉得孤单吧?
「哥哥,数学我有地方不懂,教我。」
当我爬上楼梯,回到位于二楼的房间并放下书包后,夏海不敲门便直接走了进来。
「喔,好啊。」
我在家都尽可能地和往常一样行动。父母亲会特意顾虑我,给我多一点零用钱,还会问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通常会没好气的回答「没有啦」,只要能像以前那样生活就好。
我盯着妹妹念完书之后,把电脑打开。
『轻松死掉的方法』。
我最近一直在搜寻这个关键词。
与其对步步进逼的死亡感到害怕,自己选择去死不是比较好吗?这两个月我不断反覆思考后,最终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可是,我并没有寻死的勇气。今天就去死吧;不对,还是明天死好了。我像这样反覆犹豫,度过了好几天。搞不好最后在我自杀之前,心脏就先停下来了。
我关上电脑,在床上躺成「大」字形,茫然地望向天花板好一段时间。
我为什么会这么不幸?我一定是全世界最不幸的高中生。一想到这里,我就控制不住了。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等下一定会厌世到想哭。
我坐到书桌前,打开速写本,将前几天请人帮我买的素描用铅笔拿出来,继续画之前没画完的作品。
在完全的黑暗中,朦胧的月亮隐约浮出,底下有一条河流,反射在水面上的月亮则颇具幻想风格,我觉得自己画得真好。
明暗对比还有一些不足的地方,我补画了几条线,进行最后的完稿。
这张画并不是实际存在的场景,而是凭我的想像描绘出来的素描作品。在万籁俱寂的房间里,只有铅笔疾行时的沙沙声响。这样的声音,带给我无法形容的舒适感。光声音就能让我的内心安宁。画画这件事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至高无上的必要时光。
一张少女的脸庞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让我的手停了下来。就是那位在医院走道上邂逅的少女。她现在是不是也正一个人孤零零的画画呢?我放下铅笔仰头看着天花板,长呼了一口气。
第二天,我也搭公车到学校。一到教室就听到绘里出声道「早安」,我也简短回了一声「早」。
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今天我依旧呆望着窗外,如果望腻了就开始在笔记本上画图。我不会特别去决定要拿什么当题材,一直都是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的东西画下来。
今天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是单眼相机。由于爸爸喜欢拍照,因此我看过好几次那种相机。我一面回忆着它的模样,一面仔细地勾勒出细节。画完的时候,这节课也上完了。只要重复这样的行动六次,今天的课程便全部结束,我就可以搭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