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cc的血液自那个器官传输出来。
然而此时奏响的鼓动根本不只七十下。这一点让我感到开心。
虽然我想要成为秋牡丹,不过我们姊妹是菊仔和桥仔。真想要一直听着这个生命之音。我想听着这个声音,回到胎内。各种思考失去了形体,渐渐融化成黏糊的液体。全身各处都失去了自己的功能,它们化为未分化细胞,回到胚胎中。
唯有我的意识飘荡在这生命之汤。
之前一直被姊姊独占着的生命之音,今后就换我聆听了。
两个头脑不聪慧的人擅自推敲、判断我的心思,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第一次见到纯的时候,姊姊坠入了情网。
姊姊被知性的少年所吸引,她对自己周遭没有的类型产生了兴趣。
要我说的话,那只是因为找到了和自己父亲相似的类型,所以才会感到在意罢了。反正少女的恋爱大多都是这样,只是想要找到专属于自己的父亲而已。那是对父亲的占有欲(恋父情结)。因为爸爸老是关心我,所以姊姊才会喜欢上像爸爸的男生。
和这样的姊姊不同,我从小就很谨慎、很理性。
我必须要调查这个男孩,是否是个值得姊姊喜欢的男孩。我当时这么想。
训诫情感横冲直撞的姊姊是我的职责。
为了达成那项使命,我观察起住在我们家隔壁的男孩。只要看到他在读书,我就会问他在看什么书;只要听说他看了电影,我就会问他看了什么电影。我首先摸清了他的嗜好及思想。
如此累积下来的情报告诉我,纯并不是坏人。双方父母之间关系融洽,而且他似乎也很会读书,无论升学或就业大概都不会吃很多的苦吧。条件不坏。
这是预定下来也算不错的人选。那就是年幼的我得出的结论。
我观察纯一阵子之后,获得的事物还有一项。
我不知道是什么契机。
我们一起看了电影,彼此喜欢的场景一样;我不需要一一说明自己想说的话,他也能够理解;分开时会感到依依不舍,甚至会不禁在玄关前忘我地畅聊……一切就是这些不经意的小事日积月累。虽然偶尔也会发生让我对纯产生新认知的事情,不过这是两码子事。只是因为我们总是在一起,聊着和兴趣有关的话题,接着我突然有了实感。
──原来如此,喜欢就是这么回事啊。
外貌相当相似的我们性格并不相像。到了迎来初潮的时期,我们的身材也开始出现差异。尽管如此,姊姊仍为了追求更明确的差异而剪了头发。
不过我很清楚。就算不用做这种事情,我从小就很清楚。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她会去寻求差异,不过是自我认知太浅薄罢了。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不过原来在同样的环境下,看着同一位男孩一起长大,会演变成如此麻烦的事态啊。这让我有些微的丧气。
比姊姊晚发现自己心意的我,脸皮没有厚到能抢先姊姊一步去告白,也没有破坏关系的勇气。我认为冷静的判断才是我的美德,所以才会逃避到许愿行为之中。
我放下书,像胎儿一样蜷曲起身子。聆听生命之音的我重置一切。
人是由环境、时间、经验和知识塑造出来的。把核酸序列什么的丢到一旁吧,还有粒线体DNA我也不管,给我闪边。我要照我自己想做的去做──
一只手突然抚上了我的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会做这种事情了?
你这家伙!竟然做这种彷佛在摸小狗一样的动作。
──该死……这样会害我忍不住嘴角失守啦!应该说我已经失守了。好奸诈。
「这样会不会被索取额外费用?我把这当作是一般服务内容,可以吧?」
「噢,抱歉。回过神来就摸你头了。」
纯收回了他的手。竟然中途停下来也太狡猾了,这样违反规则。
「你会做这个举动,如果是因为把我和姊姊搞混的话,我会诅咒你一辈子。看我烧光你的书。」
我埋着脸撂下了狠话。什么嘛,到头来我也不坦率。
纯不禁屏息。
我现在可是蜷曲在你的横隔膜旁边喔?我感受得到你身体所有的反应。
「不过,若不是搞混的话你就继续吧。」
如果听到这句话还不把手放回来,那么对方就是渣男,应该要断绝往来。
「你刚刚看的书有趣吗?」纯一边抚着我的头一边询问。
这种互动感觉真像是情侣。讨厌,好害羞喔,不过并不坏。
「非常有趣,我很庆幸买了它。要我下次借给你吗?顺带一提是在讲狗狗的故事。」
「既然你这么说也让我想看了。不过真亏你阅读的类型没有偏颇,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出现倾向,所以迟迟难以拓展到不同种类。直到不久前我还在读勒卡雷(注:英国著名谍报小说作家),然后稍微回头攻略福赛思(注:军事、惊悚小说作家)。我的阅读习惯总是这样。」
「保持原样就好了吧?纯是属于咀嚼、反覆回味故事之后,再将其整理成干净的形状,并摆放到抽屉里好好珍藏起来的类型,所以你才会去追特定的作家,或是选定主题之后挑选作品阅读。不过我认为你这样的行为,也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