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喔」。她的回答对路子而言十分意外,路子不晓得她为何会放过自己。
不仅限于学校,作为这个城镇的成立点,存在着借由不断反省与实践,达成更富裕的社会这种想法,实际上这也被当成社会的方针。虽然是彷佛随处可见的暧昧话语,但在这块土地上,宛如前人们一般即使遭遇好几次失败也不挫折,一点一滴地将土地一代传一代,然后继续开拓下去;此刻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自己等人,也是继承过去贵重的财产,在反覆试验中稍微改善缺点,然后再交给未来——这句话也蕴含这样的意义,来作为共同体的纲领。因此在生活中的各个角落,反省与实践这类行为也更加受到敬重,之后那似乎也成了社会的架构,身为共有财产的各个城镇会透过被称为反省会的议会决定其营运方针,反省会的决定会作为所有居民的方针,强力地获得实践。反省会是层级结构,上层会做出的决定会下达给下层会,下层会再次议论细节,并加以实践、反省与钻研。像学校般的组织也是位于内部的反省会在经营管理,在管理城镇的反省会方针之下,为了追求更加理想的学校存在方式,每天重复着实践与反省,所有反省会都像这样,并非为了个人,而是为了对更理想的城镇做出贡献;举例来说,如果有人不遵从这点行动,违抗反省会的决定或方针,也会开小单位的会议,要求当事者反省与改善。在镇上生活的所有人都隶属位于最下层的小规模反省会,从生活的水准到参加把这块土地改造得更美好的作业,在下层反省会提议出来的意见或付诸行动的实践,会由总结者带回上层组织,在那边再次反省检讨,将内容提升到更高层次。路子不知道反省会这个称呼是从何而来,她一直认为大概是源自校园生活时学生之间的商量讨论,但就课堂上学到的内容来看,似乎从开拓最初期开始,反省这个词就蕴含着重要的意义被使用。
虽然反省会自认是把从过去所有同学那边收到的东西,透过在城镇生活的所有人的手,为了所有未来的同学努力,但实际上则是具备中央集权般的构造,权力必然地集中在极少数人的手上。上层指出某件事情,认为还有改善余地的话,就会督促下层组织反省,且能让下层在没有拒绝权的状态下付诸实践,那是种单方面的决定,采取着由下层来实践上层的反省这种构造。就算下层想要对上层做些什么,还是只能采取实践这个形式,纵然某个地区的会员透过行动实践并改善城镇的问题点,且成果被带回上层组织,但倘若那是对上层来说不利的变化,上层便会以反省的名义重新否决掉,遭到恶化的指示又再次回到下层。这样的架构是让极少数人的意图强加在全体身上,拒绝这种想法本身就被当成要反省与改善的对象。
无法用人数的力量来反省这种机能不全也是有理由的,每个人都被要求在自己所属的封闭小集团里遵照规则行动,被诱导不去注意外面的构造这点也是原因之一。纵然自己上下层的组织十分扭曲,但跟邻接地区就算能够议论,也无法进行直接交涉,因为没有横向联系,只能在非常狭窄的范围内掌握事态发展,因此在城镇生活的人基本上对守备范围外的事情动向漠不关心。这也是由于对社会的信赖才能办到的事情,人们想像着在自己看不见的远方某处有自己的同伴,为了跟自己有类似想法、会像自己一样行动的某处的某人,透过只是尽力而为的行动,就宛如前人在空无一物的岩石中从头构筑出乐园一般,彷佛只有不断竭尽自己目前最大的努力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发明,每个人都被鼓励这么做。其成果就是实际上发展起来的街景,被迫看到这景象,几乎没有人能轻易地否定这种想法,偶尔存在的否定论者们基本上都会成为奴隶,而非小镇成员,或是遭到被支解的命运。只有能够在善意与规则下行动的人才会受邀当城镇居民,基本上会维持着善意生活下去。
拥有强大权力的人同时所属于好几个反省会,不分上层下层,在各种等级上参与决策。一个反省会大约聚集十个人,倘若能够调查,应该可以特定出对这块土地整体下达命令、位于共同体最上层的十个人,但就连那些特权阶级,也是包括最下层在内的数个阶层的集会参加者之一,究竟谁才是真正在主宰这块土地与人类的人?恐怕是旁人无法辨识的。没有豪宅,大家都住在同样的房子里,镇上四处都看不到简单易懂的掌权者铜像,从这点来看,几乎所有人都更会觉得大家是为了大家在行动,在管理这城镇。
身为学生的路子没有直接隶属于地区的反省会,目前相当于地区反省会的,是学校的班级单位。既然在那里违反了规定,无论何时被当成反省会的对象都不奇怪。「如果明知道还没报告,你也会受到惩罚吧。」
「是啊。」行子站起身,对路子说了「走吧」。她推着修好的脚踏车,一个人走了起来,追过路子之后,她转过头问:「你怎么了吗?」
「我没理由要被你包庇,我才不想跟你一起接受惩罚。」
路子摇头说的这番话,似乎让行子稍微想了一下。
之后她这么说了:「谷村同学去过个别反省吗?」
「没有。」路子这么回答。学校反省会的特色中,有个被称为个别反省的东西;跟指导者一对一进行的这场反省中,认可用体罚指导,不服从的学生会被送到专用的个人房,久一点可能会被监禁数天,透过各种方法被迫反省。
「个别反省很可怕喔,她们不会让你睡,一昏倒就会被泼水,会被关在阴暗寒冷的房间里,没有好好回应就会被她们用鞋子踩,严重的时候还会要你打赤脚在石头地板上给她们踩,或是被往上踢,不管把指甲剪得多短,只要这样折磨三天,指甲就会脱落喔。像这样有五个老师轮流拳打脚踢地让你在空中飞舞,不管是谁都会反省吧。但越是反省,暴力就会变得越严重。停止道歉的话,暴力就会缓和下来,但永远都无法出去,就算被激烈殴打也不停止反省的话,她们才会觉得你当真在反省而释放你。即使打从一开始就反省,也会被教训整整一天喔。」
「这样你会包庇我就更奇怪了。植村同学讲得好像听说的,那你实际上体验过吗?」
「我只是听说。」
「是听来的啊。」路子心想不知真实性有多少,感觉有些愚蠢。虽然被迫听说的暴力很可怕,但路子不认为就这样感到害怕而萎缩是天才的行动。「植村同学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情吗?」
「谷村同学讨厌这城镇吗?」
「我讨厌人也讨厌这场所。你喜欢这里吗?」
行子沉默下来,看着路子。那视线让路子莫名感到烦躁。
「哎,植村同学,每个人都看过图书室的《怪医黑杰克》。那超有趣的。如果现在这里有那套漫画,大家一定会互相抢夺喔。」路子像是在求助似地向行子搭话。「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