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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榻米上放着iPhone,面对着走廊和庭院的十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除了民俗风格的大矮桌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十分的宽敞。在这日式房间的榻榻米上,穿着无袖帽衫和牛仔短裙的三千院凪躺倒着。她躺成大字型,双脚朝向庭院。
弯曲手肘,无意识地拿起iPhone。这是小凪养成的、一无所事事之时,便习惯地玩起手机的习惯。但是,伸出的手又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为什么没有信号……明明不好好连上的话,可是不行的呀……”
正是被现代日本科技所带来过剩的便利性所荼毒的三千院凪。附近没有设置电话的中继设施,她便认为是‘电波没有跟着我来’,如此这般以自我为中心。
如果这样的话,是被一个没出息的男人说出口了的话,被叱喝一句‘开什么玩笑’后被射杀,也无可厚非。但是三千院凪是一个十三岁的可爱女孩,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世界上本就是不公平的啦。
要说到为什么这里不通信号,自然是这里并非东京啦。
首先要乘坐新干线,接着换乘前往山中的本地单线路线,到达终点站后,这次就要换成连电气化都不是的柴油车路线坐上个一个半小时。还要经过公交数十分钟的摇摇晃晃才最终到达的古朴的居民家。
隔着檐廊看到的庭院非常大,似乎可以养鸡。
照耀到白色地面的八月艳阳,如风般反射到室内。常年磨损过的檐廊木板上像是在发着白色的光。
在庭院的另一方有一片被打理得很好的田地,其中一角为向日葵田。形状像是把太阳夸张化的黄色大花们,朝着这边成群结队地随风摇曳。
但是,三千院凪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
被山脉夹挟、如同位于谷间的地方,回声因此很响。侧耳倾听,远处似有山车奔走之音,在山间回响,以致传达至此,成为余韵永留于此……本应该能感到这样的风情。
但是,三千院凪听不到这些东西。
入耳的全是无趣的蝉的尖叫声。太过聒噪,使得一点风情也不剩了。似乎有些醉了……。
唰哇唰哇地、似茶筅在搅拌的熊蝉鸣声加入了合唱。像是劣质音频的白噪音黏在耳朵上,脑袋都要麻痹掉了。
“好热……”
说着即便说了也无可奈何的话语,算算今天说了几次呢。在榻榻米上躺成大字型,即便一动不动,汗水也会不断出来。可能是原本就低体温的错误,小凪对夏日的炎热特别弱。“今天太热了,所以要休息!”说着这样的话,真的请假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她身为十三岁跳级上了高二接受学习的天才少女而言,因此才能被允许。但与她的家里给学校捐了巨额的捐款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关系。
但是,无论小凪是怎么样的天才少女也好,是再怎么大富豪的家里的大小姐也好,既不能让夏天不再是夏天,也不能让蝉放弃讴歌短暂的成虫时间。原本是很舒服的触感,现在也变成了湿漉漉的触感了。
暑假快结束了。午后。
小凪的时间,被完全埋没在像是像用锉刀在头上摩擦的蝉的噪音、和暴力的大夏天的太阳气息之中。
“嗯……”
不由得沉吟起来。蝉在鸣叫。
“咕……”
由于太过难受,不自觉呻吟起来。自己的气息真是好热。
蝉埋头地叫着。
蝉的声音有点像是牙医的钻头的声音。都怪出现这样的联想,多余地令人不快。
就算不想听,耳边也只能听到蝉的声音。从刚才开始就以同样听腻的调调持续鸣叫着。就像是在耳边一直鸣叫着一样的错觉——。
“哎哎咦!”
小凪突然站起来,右手毫不犹豫一把抓起扔在手边托盘上的半月形西瓜皮。顺便一提,这都是刚才小凪刚才自己吃完的东西。
“倒是说点‘吱’以外的东西呀你这家伙!!”
西瓜皮以强烈的势头朝庭院的哪个方向扔了过去。被没什么力气的小凪丢过去的西瓜皮,连庭院的边缘都没能勾到,滚在檐廊的木板上。
大声怒吼,又加上重体力劳动(丢东西对她来说已经是很有效的运动了),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自己的呼吸声特别的刺耳。
回过神来,蝉鸣声已经停了。
难不成蝉真的能够听懂日语吗,还是说被小凪的杀气所吓到了吗。吊挂在房檐上的玻璃风铃发出凉爽的声音,凸显了转瞬即逝的寂静。
接着,下一瞬间。
以比刚才加倍的气势,大量的蝉猛烈地开始鸣叫,吓了小凪一跳。
就像是有指挥者存在一样,蝉们开始齐声鸣叫。
‘既然你说很吵的话,那我们就更吵一些吧。’
像是挑衅一样,小凪想到。
“呜!”
小凪呻吟,接着她大声呼唤。
“小飒!小飒、小飒!”
“来了。”
一个穿着英式男佣人制服的男孩,从隔壁房间通过檐廊探出头来。被称为小飒的他,是小凪专属的管家。以个人名义雇佣这种与日本本土风格格格不入的职业之人,就是大富豪、三千院家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