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人前来询问我「愿不愿意在偶像部门活动?」理由是因为偶像比乐团更好推,可以在成名之后再转为歌手。实际上也有很多偶像以这种模式获得成功。
我希望尽快朝向梦想前进,所以在一旁听的父亲接纳了我的期望,在合约上面签了字。
我的艺名是「反町郁音」。
以「歌唱实力为卖点的偶像」为号召推出的五人组偶像团体,在偶像粉丝之间稍微打出了一点成绩。但一开始主打的点马上被推翻,反覆在「卖点是古典舞蹈」、「中华奇幻风世界观」之类莫名其妙主题之间游走,但幸好支持者还是有持续增加,我们的定位算是落在中等偶像团体。我是这个团的C位,在握手会或拍照会时虽然觉得心情很复杂,但我并不讨厌看到高兴的粉丝。
努力的结果,也有机会上小型实境节目。
但这却成为意想不到的火种。
实际上,将会有多个偶像团体一起上这个主打直接了当地呈现偶像之间冲突、纠葛、嫉妒与成长的节目。节目没有事先安排好的剧本,也没有所谓的暗桩安排,但节目制作组把CD的销售量和演唱会动员人数拿出来互相比较,借此煽动参加者的嫉妒心。我们因此得知他们想要的反应,刻意假装出悔恨的态度。
节目播出后,我成了众矢之的。
我看着电视节目很是吃惊。在节目里,我被塑造成坏人。我嫉妒顶尖偶像团体,时而投以锐利的目光,在精神层面步步进逼。我的上进心和认同需求强烈,是一个不论使用什么手段都想往上爬的女孩。
把我定位成坏人,并让顶尖偶像团体的成员克服苦难——节目整体就是这样的架构。
不管怎么看都是虚构的。节目组刻意把我因为疲劳而绷紧了的表情,和顶尖偶像害怕的影片交错剪辑在一起。当某个人气偶像诉说自己掉了钱包之后,剪接上我发笑的画面,看起来可笑无比。
但追星族却像是抓到好机会一样不断毁谤中伤我。
当我心想得好好解释,并且开始使用社群软体时,毫不间断地发来的私讯令我颤抖不已。
『C位去死一死啦』、『唱得有够烂,嫉妒鬼』、『偷人家钱包太那个了吧』、『竟敢欺负小诗乃,不可饶恕』、『丑八怪还以为自己是天鹅喔?』、『个性太烂,感觉会背地里说粉丝坏话』、『听说有陪睡喔』、『声音真的很恶,听起来很像两栖动物』。
我浑身无力,觉得好像被拖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深渊。身体的核心扭曲、歪斜,足以震破鼓膜的巨响持续在脑海回荡,一点一滴破坏着我。
节目八月播出,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一直受到攻击。
后来在练习歌唱时因为陷入恐慌引发过度换气而倒下的我,离开了东京,决定搬到位在中部地区的母亲老家来。
——一个月后,我退出偶像圈的消息,跟着我要去国外留学的谎言一起发表了。
抹黑我的行为延续了许久。
即使如此,我仍过了一年平静的生活。转学到这个可以说是乡下地方的小镇上的矢萩镇立高中,我贯彻一个绝不在教室里面说话的女学生身份。我留长浏海盖住脸孔,且随时随地戴着口罩,根本没有人发现我。但因为我们的知名度本来就没有高到遍布全国,所以也可能只是我多虑了。
经过短暂和平,升上高中二年级时的五月,话题再次烧了起来。
因为克服我诸多恶德行为而爬上来的偶像团体其中一人,突然发表引退宣言。
众人期待可以上红白的偶像突然宣布引退,引来诸多臆测。包括跟其他成员不合、生病,还有一个就是因为我霸凌她而对精神状况造成影响。
虽然我很想以一句「可笑极了」带过,但粉丝们是很认真的。他们热烈地讨论名为「反町郁音」的偶像到底上哪去了。
我为了自保,在引退之后也会自我搜寻。尽管是一项很痛苦的作业,但仍是有必要加以确认。
『已经确认到「反町郁音」逃到哪里和住在哪里了,矢萩镇上的某处。』
刊载在网路上某讨论区的照片,就是我住处的照片。
我感到一股说不出话的寒意。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的。知道我搬到哪里的,除了家人以外,只有演艺经纪公司,以及原本团内的成员。或许是这之中的某人泄漏了情报,也有可能是陌生人在矢萩镇上看到我,并进一步跟踪。
就算想也来不及了,我只能被这些恶意击倒。
这条留言,给我原本已经崩解的心下了最后一击。
我失去一切活力——看不到可以再次歌唱的未来。
在教室角落持续作曲,算是我的些微抵抗。但这一切也都无所谓了,因为即使发表了,我的歌声还是会败给大多数恶意吧。说穿了,我的才华只有这点程度。
在手机输入「矢萩镇 自杀热点」,就出现了位在爱情宾馆旁边的寂寥大楼资讯。
六月三十日,我来到大楼屋顶歌唱,那应该是我人生的最后一首歌。
——我就是在那时候与堀口博树相遇。
在他的劝说之下,我恢复冷静,并躲到堀口家避难。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就不需要害怕了。只要过一段时间,一年前引退的无名小偶像什么的马上就会被忘记吧。也有可能因为住处公开,反而没有人会再关心这个消息。我现在该做的就是乖乖躲好,不要回家。
从我家被公开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网路上关注的话题已经转移到矢萩镇立高中发生的各种案件,没人再关心引退偶像了。
即便如此,刻在内心的伤痕仍无法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