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天花板的高处俯瞰自己的身体。因为透过客观注视自己,可以分离情感,压抑自己的意志吧。如果我不得不服从妈妈的意见,就让自己当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如今我已经知道,这种精神状态叫做解离。
然后我双手抓住画着这幅画的页面,手一使劲,页面上端顿时出现裂痕。画在纸上的佐藤绚音跟着破裂,妈妈则一脸满足。我反覆撕破这一页,再撕成细小的纸片。撕完后接着撕其他页,亲手撕成细小的纸片。不久后素描簿的每一页都化为堆积如山的纸屑后,妈妈才开口。
「很聪明的判断。毕竟你根本没有画画的才能,应该专心念书才对。否则你无法成为优秀的大人。那来吃晚餐吧。」
然后一脸笑容的妈妈开始准备晚餐。
我双手捧起撕碎的画,丢进垃圾桶。
如果我年纪再小一点,会嚎啕大哭吗?要是我这个人正常些,会和妈妈争论,大吵一架后赢得画画的权利吗?可是长年与妈妈生活之下,我早就放弃这种理所当然的母子关系。自己的任何主张都是白费力气,而且我根本毫无力气面对妈妈。假装优等生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软弱无力的人。
解离状态持续很久。我有种灵魂脱离身体的感觉,却与佐藤绚音度过的夜晚天差地远,丝毫不觉得快乐。
深夜,确认妈妈熟睡后,我决定偷偷溜出去。不声不响地在门口穿上鞋子,走出公寓后,感到带有湿气的风吹拂行道树的叶片。
我走在路灯绵延的人行道上。没有目的地,就是想呼吸外头的空气,忍耐被迫亲手撕毁画在素描簿上的画所产生的痛苦。
有条小河流经人行道。我停下脚步,注视水面。在路灯照耀下,背光的我在水面上映照出漆黑的身影。
死了是不是就能摆脱这种窒息感?
会不会轻松一点?
我想见佐藤绚音一面。想起化为幽灵的那一晚,与她在空中飞翔。将身体留在地表的我,觉得那天晚上好自由。
如果死后化为幽灵,我能不能永远摆脱这种郁闷的感觉?如果是的话,我现在就想死。
这条小河这么浅,跳下去估计也死不了。再走一段路会与大河汇流,到时候找个水深的地方跳河就行了。
可是佐藤绚音死后依然后悔,她注视母亲的眼神中还透露几分留恋。意思是死后依然无法获得安宁吗?只要灵魂还有烦恼,死后依然逃不过这种痛苦吗?
她多半会身陷后悔中,永远在城镇中徘徊。即使她妈妈过世,她的灵魂肯定也无法解脱。
要死随时都能死,不用等到年尾。在我死前,是不是应该试着与佐藤绚音对话?我茫然走在路上,同时心中思考。
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看法。她的身体被塞进行李箱,至今还埋在地下,可能早就腐败了吧。难道她觉得不用管也无所谓?还是希望有人能发现?
如果是后者,那我可以帮助她。要死等这件事情搞定再说。若这样能让她不再后悔,那我想打开装着她的行李箱,让她呼吸外界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