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间有一天必须返校。好久没来的教室里十分热闹。
班导师找我放学后去谈话。同学走光后的教室内,我和班导师隔着桌子面对面。
「你还没决定吗?」
「是的。」
「凭你的学历,应该考哪里都会上。」
第一学期中期会举办出路辅导与个人面谈。关于毕业后的出路,班导师问我想考哪间大学。但当时我没能清楚回答。
「我想和妈妈讨论后再决定。」
「暑假结束前要锁定报考的目标啊。」
班导师手中有一份我的模拟考成绩。每一科的评分从A到E分为五个阶段,我每一科都是A。我以考大学为前提和班导师谈过。班导师的态度似乎希望我尽可能选择偏差值高的大学。大概是教出优秀的学生,可以提升班导师在工作上的评价。※
注2:与偏差值常用于日本衡量考生的分数排位,愈好的大学需要愈高的偏差值。
「如果所有同学都像你一样,老师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班导师叹了一口气。
走出校舍后,我搭电车回家。
曝晒在八月的强烈日照下,我从车站沿着人行道走回公寓。行道树的枝叶在四处形成树荫,带着婴孩的夫妇坐在长凳上休息。看起来好幸福。我们家是不是曾经也像这样呢。
从我懂事时,爸妈就经常吵架。两人在我小学高年级的时候离婚,目前我和妈妈住在一起。
我搭乘公寓电梯来到住家所在楼层,打开大门。妈妈上班不在家,所以到晚上我都独自一人。开启房间冷气后,我换掉流汗湿透的制服,穿上干净的便服。
然后我打开衣橱,抽出藏在冬季衣物缝隙中的素描簿。画在最新一页的是【夏日幽灵】,也就是佐藤绚音。是我前几天在咖啡厅,与小葵和阿凉第一次见面时画的想像图。明明是见到本尊前画的,不知为何却很相似。
我将素描簿藏在衣橱内,以免妈妈发现。就像遭到宗教迫害的基督徒,将念珠藏在地板下一样。如果让妈妈发现这本素描簿,很有可能保不住。自从我上高中后,我的木制画架、画布、颜料、画笔与几张奖状全让妈妈当成垃圾丢弃。美其名为让我集中精神念书。妈妈不知道我至今依然在偷偷画画。
在妈妈到家之前,我决定边听音乐,边在素描簿上画画。总觉得要是没有定期画画,学会的技术与直觉会变迟钝。我以软芯铅笔在纸张表面上拉出线条。描绘前往机场遗址的三人,延伸至铁丝网的跑道,以及佐藤绚音的模样。
如今我难以相信当天发生的事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该不会我们三人同时做了白日梦吧。可是【夏日幽灵】的确存在,还有明确证据证明我们和她对话过。她的名字是佐藤绚音。
后来我在网路上搜寻他的名字。心想或许能查明她的身份究竟是谁。结果我发现可能属于她的资讯。
三年前,有位名叫佐藤绚音的二十岁女性失踪。第一次目睹【夏日幽灵】的情报是三年前的夏天。如果假设她当时已经死亡并失踪,那就说得通了。她并非我们三人做的梦。而是的确曾经存在的人。
不知不觉中窗外天色变暗。我听见妈妈到家的声音后,阖起素描簿,然后急忙收起素描用的铅笔。
随后我在餐桌上,与妈妈一起吃晚餐。菜肴以买的现成菜色为主。妈妈只在工作提早结束的日子才下厨,有时候我也会煮饭。
「今天是返校日吧?学校怎样?」
「没什么,很普通。」
「普通是什么意思?讲清楚定义。」
妈妈毕业于数理系大学,在一流企业上班。对模棱两可的词汇很严格。
「意思是没有值得聊的话题,也没有发生什么趣事。」
我看着用餐的妈妈,心想我死掉的时候,妈妈会怎么想。会哭吗?可能会吧。会想起襁褓时期与学龄前的我,受到失落感呵责吗?我对妈妈抱持某种恨意,同时又带有亲子之爱,因此我会感到歉疚。
吃完晚餐后,聊到升学的话题。妈妈取出工作用的笔电,开启试算表程式。上头记录了我所有的成绩。
「看看你的数学,粗心错一题结果没考满分。还不好好反省。」
每一项我做错的地方都捱了骂。即使我每一科的评分都是A,妈妈也从不夸我。对她而言,夸奖我似乎与溺爱画上等号。她一直认为如果夸奖我成绩优秀,我会骄傲自满,然后松懈大意。
我现在扮演优等生,服从她以免惹她生气。不过念小学的时候,我经常反抗妈妈。每一次她都对我这么说。
「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才会这么说。」
可以窥见妈妈为人母,替孩子着想的立场。让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反抗,反抗是错的。最后我在内疚之下,被迫服从她的命令。
「我已经配合你的学力,筛选了几间大学。等一下你自己看看招生手册。」
她已经帮我收集了报考的应试大学资料,一叠招生手册放在餐桌上。由于她已经自行帮我安排要考的大学,说轻松的确轻松。如果我像个没有自我想法的人偶,应该会这么想。
「知道了,待会我会挑选。」
接过手册后我如此回答,妈妈对我露出满意的表情,我这才松口气。如果我没选错对话中出现的选项,今天就能避免惹她生气,画上句点。和妈妈住在一起得绷紧神经。
其实我并不恨妈妈。我知道她为了支撑家计,一直在饭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