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来,杜理子越发接近了理想的光溜溜状态。看见自己面前排队的人们,她想起了葬礼上敬香的仪式。如果觉得这种描述不大吉利,换个说法,说像基督教领圣体的仪式也可以。她们诚心实意地走上来,献上自己的信仰。「森林」里此刻隐秘的仪式,难道不是远比礼堂里的毕业典礼更加虔诚吗,她想。并非一方一定比另一方更正确,只是沙龙中的亲密关系,只在摆脱了宏大叙事的这样的角落之中,才得以留存。
每剃下一点杜理子的毛,「无毛」就相应地说一句践行的话。毕业典礼致辞里也会听见的老套话语,缩成短短一句话后,竟然有了一丝祈祷般的韵律。简短的话语中,一切都得到原谅。她们原谅了露出耻部与臀部的杜理子的下流身姿。原谅了她爱上挚友的轻率恋心。原谅了用姐妹关系作借口,将一切糊弄过去的纱智的耍赖。陈腐的语言将纠缠不清的感情织入过往的缺憾之中,填满了所有空隙。
「秘蕾芯」的三牧实可子拿起剃刀。她蹲下来,直面着杜理子隐秘的地方。
“真漂亮呀。杜理子果然很适合光溜溜呢。”
“是这样吗……”
适合光溜溜的,该是「秘蕾芯」照料的那些小女孩吧。
她在杜理子稀疏草原的边缘轻轻划过。
“要是杜理子晚生十年就好了。真想听你叫我一声『实可子姐接大人(お姉ちゃま)』。”
若真那样,不说实可子,就连纱智、有希奈和多惠,都要变成自己的姐接大人了。姐妹关系正建立在如此微妙的偶然之上。各自降生的四人成为姐妹,那是仿佛大海之中时钟的零件在浪潮拍打下组合完整,指针开始走动般的奇迹。即便唯有海中的鱼群能够知晓,但时钟仍是时钟,姐妹仍是姐妹,留下岁月的划痕。
“恭喜毕业……虽然这话轮不到我说就是。”
「甘削」的不动院花梨摆了摆手里的剃刀。
“也祝贺不动院同学毕业。”
杜理子说。花梨古板地低一低头。
“谢谢。”
剃刀象征性地滑过之后,她又递给下一个人。
“那我们四月之后再见吧。”
“……嗯。到时候再见。”
虽然学部不同,花梨和杜理子春天起就要升上同一所大学了。想到这里,像给毕业典礼的高昂感浇了盆冷水,顿时变得羞耻起来。想着是见大家最后一面,才抛掉羞耻心剃毛的。却不想见证者里还有今后还要经常碰面的人,突然就有些窘迫了。可以聊以自慰的是,花梨也是光溜溜的。
排在花梨背后的嵯峨美佳呜呜地抽泣。
“御厨学姐……”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擦擦眼泪。“我哭得太伤心了……看不大清楚哇……”
“太危险了!刀具没收!”
有希奈跳上去抢过剃刀。美佳不满地哼了一声。
纱智站在「无毛」的最后,轮到她时,已经没有剩下的毛。她的手指抚过剃刀经过的地方,确认没有遗漏之处。明明没有用什么初段十段的技巧,杜理子却也悸动得几乎失去理智。
“小杜理,变漂亮了呀。”
“嗯……谢谢。”
纱智提起她的裤袜,扯一下腰际的勒口,发出啪啪的声响。杜理子放下裙子。剃毛典礼在掌声雷动中落下帷幕。
「无毛」与「百合种」陆续走出旧阅览室。「秘蕾芯」之后似乎还要去实可子家里开送别会。「甘削」们要去甜品店巡回。「花花束」则要去逛书店。
「百合种」去纱智常光顾的餐馆吃下午饭。先各自解散,回家换衣服,傍晚六点又集合。
三十五人走出校门,热热闹闹走在狭窄的上学路上。仿佛平日放学后的光景。
“毕业典礼和想象中挺不一样呢。”
多惠踩到人行道边缘的路肩上,找着平衡往前走。
“你觉得该是什么样的?”
有希奈问。多惠回头看一眼「森林」。
“比如在校生站在森林的小道上,目送毕业生离去之类的。”
“在下驽钝,受不得这样大礼。”
纱智抱拳道。
杜理子也不喜欢那么夸张的作派。四人姐妹不会就此分别,她不认为今后的自己会发生如何巨大的变化,可迈着步子,刚才剃得光溜溜的地方突然有些发痒。毕竟是这么个场合,总不能伸手去挠,她就夹紧膝盖,下身用力,想尽力忍过去。一直走到多惠家前送别了她,剩下三人乘上电车,杜理子也还在难受。
“——就算在这儿读了十二年书,毕业典礼也不会有多盛大。说不定这才是閖村最奇怪的地方呢。”
已经喝得不剩多少,御厨同学抿着吸管,杯子里就咕噜咕噜地响。窗户投进来的夕照在我的手腕上打转。
「百合种」的一年时光,终于追上了我听她讲故事的这半年时间。杜理子学姐和纱智学姐离开学校,我留在高一的夏天里。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与眼前的女孩子的距离,与小学六年级相比,没有半点缩短。相较两年半后的毕业,还是眼前这长得望不到头的暑假更教我忧心。暑假前经历过盛大失恋的御厨同学,仿佛蜕皮的蝉一般显出柔软而娇艳的模样。教人忍不住想要触碰,却又好像脆弱得一碰即碎。
走出店面,在冲津路上慢悠悠地走。站前的施工终于结束,我们一直走到比以往清爽了不少的车站北口的转盘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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