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她把摊开的书本书页朝下放在桌上,含一口红茶,马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
“呃——失败了。舌头涩涩的。”
“我不是说了吗。”
杜理子笑了,她翻了翻外套口袋,想找一张纸巾教纱智吐口香糖。纱智则是先一步从针织衫口袋里拿出了包口香糖的纸,覆在嘴上。半透明的白色纸片掉到桌上,杜理子伸手去拿。一口份量的口香糖附赠的签纸上写着红色的「中奖啦!」。文字下画着一个似猫非猫的奇怪生物,不知是印刷问题还是原本画就拙劣。杜理子注视着那幅画。她总能从类似的笨拙事物里感受到惹人怜爱的成分。看见烟花包装上画的男孩女孩,也觉得把燃尽的烟花塞进水桶,被弄湿的装画非常可怜。上学路边围墙上贴有的交通安全海报,上面画着给小孩子看的头身比诡异的面包超人,她也会停下脚步看上几分钟。
“唉,好像中奖了哦。拿去店里是不是能兑换一份?”
纱智听见,摘下被热气弄花的眼镜,看了看奖纸,说:
“能换能换。在站前的全家便利店,我也中了好几次奖,都换过了。”
“那回家时绕下路吧。”
“行。但就算再兑一份口香糖,我也不会让给小杜理哦。”
“嗯,就给小纱。”
杜理子笑着说。纱智也跟着笑了,她小声嘟囔一句“真奇怪”。
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人会喝红茶喝醉,杜理子喝着就感觉身体一阵暖意,原本谨慎待人的她也放松了不少。随意伸手拿起伏在桌上的书,看了看书脊上的名字:
“《蜘蛛女之吻》……这本书,好看吗?”(注:阿根廷作家曼努埃尔·普伊格的小说,讲述被关在同一间囚室中的革命者与同性恋的故事)
“好看。”
纱智用针织衫袖口裹着杯柄,抬起杯子。“浪漫时代终结之后的浪漫悲剧……大概就是这种故事。”
“哼……”
杜理子记下书名,想着以后再读。依着借书卡追寻别人的读书轨迹,这般浪漫的恋爱大约只存在于书本之中了。不如直接向读书的本人搭话呢。
“小杜理呢?《模范小说集》?真在读有够古早的东西啊。”(注:塞万提斯的短篇集,通译为“训诫小说集”或者“警世典范小说集”)
纱智笑着说,她呼开的红茶热气扑到杜理子眼前。
“古早不也好吗。”
杜理子有点生气,回应道。也许因为鲜有人来借阅,藏在学校图书馆里的旧书没有被翻阅的痕迹,几乎与新书无异。一想到对本该被长久传阅的这些书本,自己却成了第一名读者,杜理子便不得不感到一点忧愁,对它们心生怜爱。
“话说回来,小杜理有没有什么点心?刚才嚼了口香糖,现在嘴里一股怪味。”
“有曲奇。”
说着,杜理子伸手向放在闲置书架高层的曲奇罐。若不是身材高挑的她,多半是够不到的。好像正等着这一刻,阅览室房门响起如孩童玩闹般砰砰的敲门声。
“请进。”
两人异口同声道。于是高二的时冈有希奈推门进来。
二
“哎呀,差点儿没赶上。差点差点。”
有希奈念着,隔一张桌子,在两位学姐对面的位置坐下。
“小有希,要来一杯红茶吗?”
“啊,要!”听见杜理子的问题,有希奈才后知后觉应道,接着又开始重复“差点、差点”。
已经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杜理子只是默默倒一杯红茶。一旁无言地呷茶水、吃曲奇的纱智,见有希奈还在“差点、差点”个不停,终于忍不住开口:
“现在吐槽怕是来不及了,怎么说来着。就像差点没赶上红桃皇后槌球游戏的兔子。”
纱智满脸正经打了个比方,杜理子听笑了,差点儿弄撒壶里的热茶。如果有希奈是白兔,我们两人不就成了爱丽丝的姐姐,读着没有插画也没有台词的书本。
小学六年级时候,杜理子去纱智家留宿。到了晚上,两人裹在被子里,一边吃点心,一边看迪士尼的《爱丽丝梦游仙境》。这样没教养的事儿在杜理子家绝对做不成,教当时的她有深深的负罪感。
“据说在六十年代的美国,人们会边磕LSD边看这个,就能和爱丽丝一起梦游了。”
纱智说。她舔舔卷心菜太郎的表面,赞叹这零食的美味不逊于麻药。杜理子知道,纱智虽然表现出一副对用药文化颇熟稔的样子,其实最怕吃药打针。不和着小孩用的糯米纸果冻,连无味的药片也吃不下去。体检时要抽血化验,采血时如果没有杜理子在旁边握住她的手,就会哇哇地大声哭出来。
纱智随口的一句话,总教杜理子想起两人共同的过往。她明白纱智引用爱丽丝不过是想揶揄有希奈,却还在期待其中或许含着几分意思,是在暗示两人共有的回忆。
“哎呀,其实是有人来拜托我一件事。”
有希奈用汤匙飞快地搅着红茶,杯里便形成一个漩涡。
“托你什么事?”
纱智啪嚓啪嚓咬着颗粒粗大的曲奇。
“可是撞到大麻烦喽。”
“别吊胃口。”
“想加入「百合种」—